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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繹恣意一笑:“朕要是真毒死他,三?郡那幫人六神無主,到時又要請你回去當皇帝與朕作對怎么?辦?” 林荊璞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正經得問:“魏繹,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魏繹緩緩沉了一口氣,面上仍是笑著的?:“朕要是真有能耐在三?郡安插底細,首先得把柳佑殺了,而不是林珙。那碗毒,其實?是林珙自?己喝的?,他當然不會給?自?己喝下?致死的?量?!?/br> 林荊璞一驚:“你竟跟林珙做了交易?可他憑什么?會與你……” “就憑朕經歷過與他一樣的?事。那樣的?環境之下?,你坐得再高,目光都不會長遠,比起外患,手中的?權利比什么?都重要。他需要一個契機,與他的?母親宣戰?!?/br> 林荊璞眉頭愈緊,仍覺得有哪處說不通:“這怕是還不足夠,他可有跟你提什么?條件?” “去年水災在南邊泛濫,五月播種?中稻的?種?子不足,他張口便跟朕要了二?十車?!?/br> 魏繹無奈笑了一聲,又說:“朕總覺得,林珙壓根不像個九歲的?孩子,他若是再早個十年出生?,沒準還真的?會是下?一個林鳴璋?!?/br> 第104章 佳話 “他們本是一出君臣佳話?!?/br> 魏繹趕早動身回宮,不多久,林荊璞也起了。 曹雙駕著馬車到了承恩寺后門的竹林中。 林荊璞沒拿傘,迎著檐下的細雨,穿過無?人小徑,上了那輛馬車。 裴凡蜷在車內,似乎一夜未睡。他面部消瘦得仿佛畫中的骷髏骨,眼珠子深陷下去,宛如一口死去的枯井,深不見底又干涸無?趣。 他一眼便認出了林荊璞,雙耳不禁一紅一緊,但很快又松懈下來:“草民卑賤之人,怎敢勞煩二爺掛齒?” 林荊璞面如芙蓉,鬢上還沾著半濕不干的雨珠。他讓曹雙先給裴凡松綁,穩穩地在裴凡對面坐下:“裴先生是個志士,我未能早些得識先生,實屬遺憾?!?/br> 裴凡苦笑了一會?兒,笑?聲鈍而冷,又道:“實不相瞞,草民多年來常常噩夢困頓,唯一欣慰的便是能夢見自己在長明殿中得二爺召見,高談時政、施展抱負。如今也算是圓了夙愿,只可惜未趕上好時候,二爺既已棄殷向啟,不知是草民有生之?幸,還是不幸啊?!?/br> 林荊璞捏著扇柄,淡淡一笑?:“其實我曾與裴先生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見先生與幾個書生在船舫上爭執扔書,呼天搶地之語,的確發人深省??蛇@不該是你下毒戕害同仁的道理?!?/br> 裴凡一頓,嗓子止不住地低沉:“他們仕異朝、侍啟帝,并非是我同?仁!” 林荊璞看了他一眼,顯得愈發沉靜:“士族以滿腹經綸之學深于黎民百姓當中,歷朝歷代都最為清醒,也最為固執。我知曉裴先生堅守本心,貧賤不移。只是南殷朝廷當下的局面并不見好,姜太后與吳氏專權,新帝孱弱,朝廷重武功而輕文治,將賭注都押在了軍隊上,若是不能一鼓作氣?戰勝啟軍攻入鄴京,早晚是空耗基業,光憑他柳佑一人又能有幾分勝算?” “柳清巖不是俗人,我信得過他!” 裴凡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中了林荊璞的套,心中懊惱,起身切齒道:“……你詐我!” 林荊璞一笑?:“只是閑談而已,裴先生不必如此緊張?!?/br> 裴凡忿忿:“毒是我下的,你只管去跟啟朝皇帝說了,將我的人頭砍了便是!” “魏繹不傻,先生矢口否認,也擺脫不了柳佑的嫌疑?!?/br> 林荊璞將不具名的笑?意藏在了扇子后頭,扇柄輕輕敲打裴凡的肩膀,讓他先坐下:“先生稍安勿躁,兩國之間的來來往往,又豈是這一樁案子能夠掰扯得清的。就算啟朝有證據能證明柳佑利用先生設局,毒害考生,偽造疫病,魏繹也不好真提著一紙訴狀,就到三郡去抓人?!?/br> 裴凡聽了,這才將信將疑地坐了回到了原位上,不再輕易與林荊璞搭話。 外頭雨聲漸大,林荊璞讓曹雙取了兩壺酒來。 他親自給裴凡滿上了一杯,調轉話鋒,垂眸嘆息說:“想必裴先生也當聽說過一二,我當日未能回三郡執掌大權,而是到了鄴京寄人籬下,并非我心中所愿,乃是局勢所迫。此生雖不能完成父兄遺志了,可心底還是十分敬佩如先生這樣的忠士,所以今日無論如何,都想著要來見先生一面,以贖罪過。啟朝已把這場疫病將錯就錯,眼下病勢好轉,民心安定,不需要人再來背負罪名,我當然要盡力助裴先生全身而退?!?/br> 裴凡怔怔接過那杯酒,失神良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林荊璞先干為敬,訴苦道:“魏繹留我在鄴京并未安什么好心,他是為了折磨我泄憤??煽丛谶@次出力挽救考生病情的份上,向他討個人情應該不難。裴先生下山后,不必回頭,去京郊畹西再見一眼尊夫人,便離開鄴京吧?!?/br> 裴凡微微驚恐:“二爺怎知我妻子葬在畹西墓地?” 林荊璞沒有明說,裴凡當即也想明白了。 他早疑心平日那些刻薄的鄰里怎會好心為他籌集銀錢,可沒料到會是林荊璞暗中伸予援手。 裴凡一時五味錯雜,悶了口酒下肚。 林荊璞又給他斟了一杯。 “方才裴先生說信得過柳佑,可在我看來,柳佑未嘗不是信任先生,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沒想到他會?讓先生來行這樣冒險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