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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劇烈一咳,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最棘手的……應是林荊璞這禍害,未能除之??!” “燕相……!” “無妨,無妨,后路都已替你們鋪好,放膽去做,”燕鴻又坦蕩地笑了起來,反過來安撫起李繪:“那人,注定是回不到三?郡了?!?/br> 第74章 暴雨 “繹郎,你做得好?!?/br> 冬至剛過?,鄴京一早便是雷聲轟鳴,似有?暴雨將至,實在反常。 果真不久,宮外就?傳來了燕鴻病危的消息。 三百禁軍持劍嚴守在相府內外,近半個御醫所的人都到了。十余名六部要員候在外廳,焦灼等著內臥里頭的消息。 孫懷興在廳內來回?踱步,連聲嘆氣,邵明?龍紋絲不動,倒扣著茶盞,愣是半滴水都沒碰。 其余大小官員跪在地上,皆不敢大聲出氣,更沒了昨日在朝堂上的張狂。軍火案的事還未善后處置,國相便危在旦夕,這亦是牽動江山社稷的大事。 廳內一派肅穆壓抑,落針之聲都能令人心驚不安。 魏繹覺得屋內沉悶,負手走?了出去,只讓內侍跟隨。 他立階于相府門前,仰面望著低沉的云靄,袖中握著一枚血紅的玉墜子,英俊的面容冷如刀劍。 這場大雨,他已等了太久。 空中忽落起了幾滴碎雨。郭賽憂心檐外的雨水濺到龍袍,忙尋了把傘,踮起腳來替他打著:“皇上,雨大了,當心著涼?!?/br> 冷風砭人骨,魏繹見那雨滴驟然大了,開始在地上亂迸,冒了泡,連在墻縫里扎根已久的青苔皆被一一打穿。 魏繹卻抬手,示意郭賽收了傘,任由那渾濁的雨水打濕自己的金靴與龍袍。 他又冷冷笑了起來:“雨大點才好?!?/br> 相府的一名老家仆忽踉蹌奔出,跪了下來,未及行禮,便帶著哭腔道:“皇上,燕相……燕相他想?見您一面!” 魏繹笑意未斂,側目看了一眼?,陰惻惻地道:“燕相固執了一輩子,他所要叮囑的,朕都記著,字字句句都記在心里。你告訴他,只管讓他好好養病,不必分神分心?!?/br> “皇上!御醫說了燕相病勢危急,再?好恐怕也撐不過?年底,不知什?么時候便……燕相于公對皇上有?鞠躬盡瘁的君臣之情,于私又有?傳道授業的師生之情,燕相一心系著皇上,皇上、皇上就?沒什?么要與他說的嗎……?” 那下人語帶哽咽,為自家主子忿忿不平,執意不肯退回?。 常岳見他在御前失儀,意欲拔劍驅趕,卻被魏繹只手攔下了。 魏繹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了一張條子,遞給了他。這是上好的御貢澄心紙,還蓋了金印,瞧著便十分體面。 “朕要說的都在這里頭。你且把這個交給燕相看一眼?,他自會明?白朕的意思?!?/br> 下人一愣,忙謝恩領受了那張御條,匆忙跑了進?去。 魏繹的金靴已不覺濕透,他回?首望了眼?那人的背影,目色深不可測。 雨還在下,晌午未至,天色愈發暗沉了。沿街似有?馬蹄聲傳來,可聽得不真切,驚濤駭浪盡數都被吞沒在了這場大雨之中。 不出半刻鐘,內院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慟哭之聲,緊接著,外廳爭議之聲繚亂不堪。院內又有?人在高聲疾呼。 很快,數十名御醫皆快步走?了出來,面色如灰,齊齊跪在了坑洼的雨水中謝罪。 “皇上恕罪,是臣等無能,燕相、燕相……還是……歿了!” 疾雨翻涌,檐下的雨珠連成了線。商珠披著雨蓬,負傷連夜從薊州趕回?,可到底還是遲了一步,到相府門前時,正好聽見了御醫的這句話。 她沒能握住韁繩,一時心慌,失足從馬上跌了下來,額頭往地上重重一磕,血淚與雨水迸濺:“老師……老師!” “來人,擬詔文?!蔽豪[沒有?轉身看那間屋子,聲音沉悶,聽不出半點情緒。 禮部與中書省官員早已事先預備著,承旨迎了上來:“皇上,微臣在?!?/br> …… 燕鴻已氣絕,深陷的瞳孔中有?困頓之色,他手心死攥著那張御條不甘心放。 這紙張看著十分精致,而上面不過?寫?了一字,正是魏繹為他事先親定好的謚號——謬。 “二爺,燕鴻已病去了?!痹粕训昧斯悅鬟f來的消息,就?立即來偏殿告知了林荊璞。 林荊璞舉棋的手微微一頓,面上略微錯愕:“早前聽御醫所傳出的消息,不是說他的病情還能再?熬上幾日嗎?怎會如此之快?!?/br> “的確是快了些?,連御醫們也是意料之外?,F今朝廷連祭文都已發下了,恐怕再?過?半天,碑文都能給刻出來了?!痹粕颜f著,又從懷里拿了份謄抄好的文章,遞給他看。 林荊璞接過?那篇祭文一看,文中皆是歌功頌德之語,文辭華美,氣勢恢弘,將燕鴻的生平娓娓道來,可唯獨那一個字顯得與通篇的格調過?于格格不入。 謬。 這是個再?直白不過?的惡謚。 燕鴻這半生風光,一生跌宕,竟卻落得一個如此荒謬的謚號,怪不得他今日就?歿了。 “啟帝這心腸也太毒辣了些?,以后沒了燕鴻掣肘,他將會是我們的勁敵?!?/br> 云裳嘆了一口氣,又說:“二爺,燕鴻已死,曹將軍已命人加快將這消息傳往三郡,告知伍老。二爺也該盡早從鄴京抽身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