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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必說得這么難聽?!?/br> 魏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又拿黃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朕精誠待你,除夕宴上朕為了你,給自己碗里下毒了,是不是還得剖出心肝來給你瞧瞧?!?/br> 林荊璞不言,扭頭淡淡看向了偏殿外的禁軍:“精誠二字,怕是還差得遠?!?/br> 魏繹也看了過去。他個子高,影子也長到了殿外,把林荊璞的光都擋住了。 他道:“在外朝面前,朕總得裝裝樣子。常岳性子是認真了些,可憑你的本事要真想做點什么,他也決計攔不住你。必要之時,他還可護你周全?!?/br> 林荊璞面對軟硬拉攏,冰清玉冷,不為所動。 魏繹拗不過他,畢竟是他先松口示好,總得大度點拿出誠意來。 “常岳?!?/br> 常岳隨即進殿:“皇上,臣在?!?/br> 魏繹將黃帕扔給了他:“即日起,這偏殿你就不必再守了?!?/br> “可是,這余孽……” “他跟朕是一伙的?!?/br> 郝順明面上被關在刑部大牢,可沒人敢對他施刑問責,甚至還有獄卒主動替他打點果疏菜肴,不比宮里的品色要差。 寧為鈞推牢門進去,覺得里頭太亮,命人將燈掐了幾盞。 牢中,郝順坐著,他隔著火盆站著。 “郝公公?!睂帪殁x不彎腰拜見,身姿愈發挺直。 郝順睨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幾粒果籽,翹著腿悠悠道:“就是你主審此案,下令將咱家抓進來的?平日沒在御前見過你,皇上怎會欽指你來查案?” “正是,在下寧為鈞?!?/br> 寧為鈞不慌不忙地拾起了那幾粒果籽,問:“這是什么葡萄,籽竟是紅色的?” 郝順嘲道:“諒你也沒見識過這等好東西。這可不是尋常葡萄,此乃御貢的青提一點紅,皮rou為青,果核卻是紫紅的,極難養活,十畝田只能結出一株好的,這季節能送到宮里來的統共也不過兩車?!?/br> “十畝田結一株……郝公公當真是好福氣?!?/br> 每年國庫糧倉只夠應付京中開支,天下多少百姓食不果腹,無可耕之田,這宦臣卻能濫用田地飽享珍果。 他面色一冷,將果籽擲回到郝順腳邊:“是得多吃點,畢竟明年的收成你怕是吃不到了?!?/br> 郝順一驚,跳腳大罵:“放肆!爾等區區提牢司副吏司也敢到咱家面前來撒潑!” “此乃刑部大牢,放肆的是你。不止如此,我還要殺光爾等jian宦!”寧為鈞正聲一喝,便命獄卒給他上刑具。 獄中多得是見風使舵之人。見無人上前,寧為鈞便親持刑具將郝順綁上了,厲聲道:“吾乃皇上欽定的審案之人,此案又有燕相親監,郝順與那行刺宮婢為對食夫妻,我刑部若有人膽敢包庇縱容,便一一呈報,同這jian宦死罪!” 一聲之下,獄中之士皆噤聲肅穆。 郝順氣得牙口都歪了,瞪著寧為鈞:“好哇,你嚇唬誰呢,憑一個賤婢子就想給咱家定罪,劉娥不過是咱家養在宮外院子的一只雀,叫得歡時咱家開心給她賞點吃的,叫不歡就任由咱家打罵,咱家可沒把她放心上呢,還哪管得了她跟余孽勾結!” 寧為鈞:“她要是與余孽勾結殺了曹耐,你想撇清也難?!?/br> 郝順眼神尖厲,又大笑了起來:“何須撇清?咱家的忠心,皇上怎會不知。退一萬步說,咱家可是皇上身邊的親人,就算真是咱家指使人殺了曹耐又如何,你倒是試一試,若能掰得動內府一毫一寸,咱家就叫你一聲干爹!” 寧為鈞拿起了燒得通紅的烙鐵,郝順喉嚨一緊,氣焰又頓時下了去。 “你,你膽敢對我用刑!” 寧為鈞臉色陰鷙,又無趣地將烙鐵扔回了火盆中,火星四濺。 此時,外頭就有人通報:“寧大人,中書省的商侍郎來了?!?/br> 寧為鈞一頓,只見商珠穿著一身女子便裝,正站在外邊。 他的品級要比她低上許多,見面還是得行禮。 商珠扶了扶鬢邊木簪:“此案既交給了刑部,其他衙門都不好插手。燕相今日有別的要事,就命我前來監案,來看看寧大人審得如何了?!?/br> “是?!睂帪殁x看她這身打扮,微微皺眉。 商珠笑了笑:“怎么,有何不妥?” “……并無不妥?!?/br> 絹絲繡花鞋邁進了欄,商珠看了眼郝順,問寧為鈞:“膳房的人都審過了嗎?” 寧為鈞直身,冷冷盯著她的木簪:“都審了,從食材到烹飪并無異樣,毒必然是在奉菜時下的。下官已將經手的幾名宮人分別關押,熬上幾日,定能查出眉目?!?/br> 商珠頷首:“嗯,寧大人費心了。要實在查不出來,也不必勞師動眾?!?/br> 寧為鈞一愣,挑眉端詳了商珠一會兒。 商珠細眉如柳:“曹耐是死于刺殺,皇上反正也沒喝下那碗羹,不是么?” 寧為鈞肩膀沉了下來,正要反駁,就聽得她又說:“方才在外面都聽見了,郝順說得其實也不無道理。人都死了,寧大人若是再拿不出實證,還是早些將人放了,也好給自己留條后路?!?/br> “不可。若是就這么將他放了,這案子要如何了結?劉娥既是他的對食,那他勢必是嫌疑最大之人。哪怕他沒有摻和此事,平日貪贓納賄,要細查追究的案子還有許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