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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去處,更沒有歸處,那些愛他的人一個一個都不見了。 生的欲望在這一刻全部消散,赫榛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留在這個世上有什么意義,他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他是萬人唾罵的魔頭的兒子,是大義滅親后也不被信任的天帝的階下囚。 而他喜歡的人是冥界少主,祁僮應該光明磊落,平安幸福地過日子,不應該染上自己這個污點。 兔子面具頹然落在地上,被來往的鬼魂踩得稀碎。 不夜侯一驚,連忙摘下自己的面具要給他戴上,可他還沒來得及伸過去,赫榛突然拂開他的手轉身跑了。 鬼市占地廣闊,街道和巷子錯綜復雜,不夜侯堪堪躲過一個又一個的鬼魂,引來一陣陣不滿的抱怨,可赫榛埋頭往前跑,一下竟消失在他的眼前。 赫榛在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一雙手拖了進去,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就把他推到了墻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沒有我的日子,過得舒服嗎,小赫榛?” 如一盆冰水澆頭而下,赫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卻被鎖著喉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個人竟然是凌江王! 他不是在北海天牢嗎?為什么會在鬼市?天帝把他放出來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凌江王十分享受看到他這種表情,掐著他脖子的手頓時收得更緊。 窒息感侵蝕著他,看著凌江王可怖的笑容,赫榛突然就釋然了。 沒意義了。 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就這么死去也挺好的。 沒有人會為他傷心,也不會有人記得他。 他和祁僮走到這個結局,雖然有太多遺憾,但也足夠了。 赫榛松開了剛才下意識抓住凌江王的手,用盡僅剩的力氣勾了勾嘴角,慢慢閉上了眼睛。 死亡并沒有帶走他,凌江王突然松開了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甩到了地上。 渾身的傷痕撞到地面,赫榛一邊咳嗽,一邊痛得整個人縮了縮。 “你想死?”凌江王像是發現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指著他的手指微微發著顫,“你居然想死?” 赫榛抬眼看著他,他的靈力被天帝鎖了大半,又在玉京山受了那么久的寒冰刑,眼下跟凡人基本無異。但既然他沒死成,就沒道理讓這個瘋子再活著。 他從袖中抽出合虛扇狠狠朝凌江王刺了過去,可刺中他的瞬間,凌江王的身形散作了煙霧。不等他反應,身后一雙手又鉗制住了他。 赫榛明白了,這只是一抹靈識,沒想到這瘋子當年居然還能從眾多天兵手下逃出一抹靈識。 “你不能死?!绷杞跖隽伺鏊哪?,幽幽地說:“你不想看著你的小情人了嗎?你是不是以為,他是冥界少主,而我只是一抹靈識,我就動不了他了?” 滿意地看到赫榛通紅的雙眼涌上了恨意,“你看,你即使把我丟進了北海天牢,也沒有人信任你。不如你跟我合作,將來爹爹讓你和祁僮永遠在一起?!?/br> “跟你合作?”赫榛諷刺地笑了一聲,“那我寧愿現在就去死?!?/br> “你好好想想,你死了,就不知道我會怎么對祁僮了。而且,就算你不死,而是回去天帝那一邊,也只會和我一樣,被他當做階下囚,永遠也見不到祁僮了,只能聽著他和別人喜結連理,共度余生?!?/br> * 祁僮是記得那只兔子的。 那年他一進鬼市就看見了那個戴著兔子面具的小公子,那么消瘦一個人,卻披著大了一圈的斗篷,詼諧得有點可愛。鬼使神差地,他就走過去問了一句。 只是匆匆一面,祁僮再回想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還能清晰回想起赫榛手上斑駁的傷痕,從手背到手腕,參差不齊又駭人,他不敢想象這人當時身上是不是被折磨得不成樣。 原來,他們那時又錯過了彼此一次。 兩人雙雙下了床,祁僮穿上衣服后又湊過去幫赫榛扣著扣子,“他讓你跟他合作?合作什么?幫他越獄?” “他們不是一直在找隱藏的鬼門嗎?”赫榛看著他手指翻飛,最后一??圩涌凵虾?,把額頭湊了過去,等著對方的親親。 這人每次討親討抱的時候都乖得不像話,祁僮攬過他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又像親不夠似的在他兩邊的臉頰響亮地親了一大口。 赫榛心滿意足地瞇起了眼睛,“相傳三界各有一處法陣,連成一線可以變為大陣縱貫三界。用現在的話來形容,這個大陣就像一個復印機,但不是復制出相同的人,而是復制出成倍的力量。萬年前三界就因為這個大陣爆發過一場大戰,最后生靈涂炭,舊神隕落。我們這些新的神鬼也就是那之后才出現的?!?/br> “三界為了不重蹈覆轍,將三處法陣打亂,就像天帝和冥王,只知道自己統領的地方的法陣在什么地方?!?/br> 祁僮突然想起了樂游山神的話,“隱藏的天門和鬼門?還有三界中轉站?” “對,因為即便把法陣打亂,也還是會走漏風聲的危險,索性就直接讓法陣處于飄忽不定的狀態,這樣即便有人知道了三處法陣,要將它們連成一線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br> 祁僮明白了,隱藏的鬼門在暝疆,而暝疆是一座會移動的島。三界中轉站雖然表面看起來位置固定,但祁僮知道,它每一年的位置都是有偏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