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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環著的人半晌沒說話,祁僮抬頭看了看,發現赫榛也正低著頭看他,“你很熱情?!?/br> “嗯哼?!?/br> 想發現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赫榛眼里含笑,微微彎下了腰,“你不會也想騙色吧?” 祁僮的腦袋埋在他的腰腹間,說話聲音輕了下來,“那咱們也算是你情我愿?” 眼前的人不知在想什么,沒再說話,視線落在他身上,卻又好像看著遙遠的地方,祁僮對著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開了口:“赫榛,如果那個人不回來了,可不可以給其他人一個陪伴你的機會?” 赫榛眼眸微動,祁僮趕在他開口前又說道:“我想做你的緊急聯系人,不是只有這三年,我想陪你很久很久,想你以后累了,受傷了,第一個想要依靠和擁抱的人,是我?!?/br>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站立在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嗎?” 赫榛早在他說“想陪你很久很久”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溺在海里,海水沸騰翻滾,水泡升騰破裂的聲音充斥在他耳邊,可手腳卻冰涼無力,任由海浪拍打,一會兒像要把他燙死,一會兒又像是想要把他溺死。 他有些無措地移開了視線,觸及墻壁時卻停在了那道淺淺的印記上,回憶如江河匯海,帶著涼沁沁的水流進困他于其中的海里,江河固然不及海水壯闊,卻奇跡般地讓他覺得四周沸騰的水漸漸冷卻。 他記得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他第一次在樂游山閉關,跟誰也不愿意多說上一句,每天完成訓練任務后就獨自躲進這間屋子里,連吃飯都沒怎么去,每次去了也只是匆匆吃了幾口就走了。 深夜時山上僅有小路上才亮著燈籠,每天臨睡時熄了蠟燭,他就像置身于野獸的口中,四周漆黑一片,隨時都會被一口咽下去。 剛開始那幾天,他整夜整夜地做噩夢,每次驚醒時后背都被冷汗打濕了一片,蜷縮起身子強迫自己重新睡去,但沒過多久又會再次被噩夢驚起。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睜眼時屋里卻不是如之前那樣的冰冷漆黑——有人點亮了蠟燭。 赫榛往另一邊看去,發現樂游山神正站在桌子旁,那上面放著一個打開的食盒,還能看到里面冒出的熱氣。 山神從里邊拿出一碟八寶rou圓,一碗翡翠豆腐湯和一碗葛仙米,又轉身抬手示意他過去,燭光映在山神的臉上,赫榛依然記得那時的山神還很年輕,雖然神仙的樣貌幾乎不會有變化,但一眼看去,依然能感覺到那種特有的朝氣。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樂游山神身上那股朝氣退散得越來越快,就好像有什么催著他迅速老去。 “是不是吃不習慣?”赫榛記得那時候山神是這么問他的,擺好筷子后,他見自己沒動,溫和地笑了笑,走過來在床邊的桌案上放了一個香爐,令人心安的香氣隨著裊裊的煙霧繚繞在自己的鼻尖,噩夢后的心驚竟真的在這香氣中平靜了下去。 見自己緊繃的身子漸漸放松,樂游山神又開口說道:“這幾天都沒見你吃幾次飯,千機網耗心力心神,你這么下去會把自己弄垮的?!?/br> 赫榛搖了搖頭,“我沒胃口?!?/br> 山神好脾氣地笑著說:“我之前注意到你吃飯的時候基本只吃幾道菜,就讓廚娘留了一份。剛才送過來的時候探到你靈識不穩,才自作主張走進來的,不要怪師父?!?/br> “怎會?!?/br> “那就別倔了,去吃點東西?!鄙缴衽牧伺乃哪X袋,“你太累了,靈識不穩容易做噩夢,這安神香你留著,晚上能睡得舒服些?!?/br> 那晚之后赫榛對這位師父稍微親近了些,而樂游山神給的香的確起了作用,之后閉關的日子里他再也沒做過噩夢,偶爾夜里有夢,也都是那些歡快的往事,直到閉關結束的前一天夜里,天后和北斗仙君來了。 赫榛從來沒和樂游山神說過,安神香之所以對他有那么好的作用,其實更多的是因為那香味是他熟悉的。 他在萬年冢里長大,又被凌江王帶在身邊逼迫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屠盡無辜生靈,以致于從小到大,噩夢便從來沒有放過他,直到遇見祁僮。 溫爺爺的屋子不大,只有兩間房,他和祁僮一直都是睡一塊兒,每夜的噩夢自然也瞞不了身邊的人。 最開始的時候,祁僮會爬起來跟他說一些自己遇到的人和事,直到把他逗笑了兩人才重新睡去。 后來祁僮總是會把他抱在懷里,每次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這人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每夜每夜不厭其煩地哄他睡覺。 有時候困意散了,早上精神就不好,祁僮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眼下的烏黑,又心疼又著急,他捏著這人的掌心說不礙事,但這人對他的事偏偏樣樣都上心,甚至去翻了醫書找藥方。 不過倒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些方法,急匆匆跑到醫館配了藥材親自研磨成了香,試了好幾種才終于成功。 山神給的安神香,和祁僮配的那種并不是完全相同,但有那么一瞬間,那味道總能給他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每次醒來時依然會有那么一個人把他抱在懷里,在漆黑一片的夜里逗他開心,哄他入睡。 那天他完成了第一次閉關,訓練時過于心急反而傷到了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疼,醫官給他治療了之后那疼痛也僅僅是得到了緩解,入夜之后還密密麻麻地遍布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