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第83章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第八十二章: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計算了到n市的時間,我們早上七點多鐘出發,收拾了行禮,上車時我手心全是汗。 這個嵌進了骨子里的城市,而今必須正視——在我逃避了十一年之后。 我承認我緊張,青蔥年歲的事,我以為早已忘記了,可實際上我一直記得很清楚。于是在三十歲之時,從記憶的箱底翻出來,還明艷如昔。 我還記得那時候老爸的表情,他指著我的鼻子吼:“如果今天你從這里走出去,以后你就算死在外面,也不準回來?!?/br> 然后我堅定地告訴他,就算我死在外面,也不會再回來。 跟著就是十一年的別離,我失去了后悔的資格,便連想念也不敢承認。 驅車從s市到n市,行駛了三十九個小時,晚上都是比毛開車。我卻沒有絲毫睡意,如果你也曾經漂泊在外,也許你會理解這種心情。期待、感慨加上隱隱的不安,山水入眼,鄉土漸近時,回憶便千絲萬縷、層層疊涌。 這一場離開回來,青山不改,老卻的只是我們,年華、容顏、心境,面目全非啊。 我一直沒能睡著,完整地看到了黎明,看到日出,看到第一縷晨曦灑落大地,山水脫出了黑夜的羈絆,沾著清露重迎陽光。 “這里空氣不錯?!北让e聊,我不答,他便伸頭過來,嬉皮笑臉地調戲老子:“要么在這里停停,我們去山上找個花草茂密的地方野/合?!” ……= = 到行入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多了,除了更光鮮一些,這小城變化不大,十一年于它而言,不過彈指爾。 車穿行其間,漸漸地往小鎮的方向行駛,我甚至還能看到那趟巴士——它可以直達我家門口。 這闊別已久的地方,讓蘇如是的一生,如若一場大夢。 小鎮離城區約兩小時,它的變化遠比城區大,旁邊的瓦房大都變成了小樓,公路被拓寬,從柏油路變成了水泥路,中間還隔著綠化帶。道旁的楊樹還在,樹桿靠近根部的石灰粉似是新刷,一層純純的白。 路邊還可以看見田地莊稼、雞鴨,偶爾有水牛在田邊悠閑地啃草。 “哎,要是當年你不跑出來,說不定畢業之后岳父岳母大人就把你嫁給這里鎮上的首富了吧?” 老子本來正心中忐忑,聞言也不禁好笑:“當初這鎮上首富就是你的岳父大人?!?/br> “哦?”他裝模作樣地揉著眼睛:“那小婿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br> 談笑間已到了鎮上,我把車停在路邊,看這片闊別十年的故土。 路邊有人三三兩兩行過,見著我們,頗有些好奇地打量。 “怎么樣,還記得地方嗎?”比毛斜靠在車頭,點了支煙,笑著問我。 我亦笑,怎么會不記得?那棟小樓,十一年未變模樣。院子里低洼處甚至還盛開著那叢桅子花,也許是長年澆水的緣故,它們蔥郁繁茂,花蕾微綻,散著幽幽的香氣。 這是鎮上的第一棟小樓,那時候多么的意氣風發啊,只是現在,在眾多新房的映襯下,它便呈出老態。 我在樓下徘徊,比毛輕彈了一下煙灰:“上去啊?!?/br> 我居然覺得恐懼,真特么地好笑,我在s市赤手空拳地混了十一年,如今卻在一棟老樓前覺得恐懼。 “比毛,我……要么我們還是明天再來吧?” 他掐了煙,過來拎了老子就往樓上爬。我們沒有爬上三樓,在二樓的轉角,我看到了他們——我的爸爸、mama。 所有的憂慮都拋開了,身體失去了感覺,我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那一刻我突然釋然,不管他們怎么教訓我,我無撼了,此生無撼了。 可是他們沒來得及教訓我,我老媽撲到我的身上,抱著我哭。老爸站在原地,他們都老了,臉上的皺紋、額邊的白發,悄然述說這十一年的風霜。 我爸爸站在原地,我看見他的眼淚,他站得很直,倔強的不肯用手去擦。我記得那一年,他在部隊上傷到了左眼,我去看他時他抿著的唇,那時候也是這么倔強,不肯現一絲疼痛給旁人看。 可是現在,我看見了他的眼淚。 他向我和mama走過來,mama死死地抱著我哭著吼他:“你再趕走我的女兒,我和你拼命!”我的眼淚就流了一臉。 而他只是走過來,張臂靜靜地擁著我和mama,我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他伸手緩緩撥好我被弄亂的長發,那動作那么的細致溫柔,像我只有三歲一樣。 在樓道上站了許久,我突然想起比毛,轉身將他拉過來:“爸爸,mama,這是陸小東?!蔽疫@樣跟他們介紹。 他們卻并不驚訝,半晌,老爸拍拍比毛的肩:“老站在外面像什么話,都進屋?!蹦锹曇舄q帶哽咽。 家里居然還是老樣子,我房間里面的擺設都未必變一絲一毫。我的水晶筆筒,我的漢白玉鎮紙,我臨到一半的隸書字帖。 老媽一刻不停地忙開了,她說蘇蘇,mama煲了你最愛吃的紅棗蓮子粥,快來嘗嘗。然后又叫蘇蘇,mama還做了水晶肘子,你試試味道還喜歡不。最后她又抱著我哭,她說寶貝,這十一年零六個月,差點沒把mama急瘋…… 我覺得心里面有把鈍刀,一刀一刀刻過去,痛若斷指切膚。 我發現我們的行禮是多余的,老媽把我們的拖鞋睡衣、牙刷牙膏毛巾什么地全都準備好了。晚上比毛和我老爸睡,我和老媽一起睡,兩個人一直嘮嗑,她告訴我自我走后十一年零六個月十八天,家里沒有換一把鎖,兩個人就沒敢換過手機號碼。她說有一次老爸的手機丟了,那個時候鎮上的移動營業廳已經關門了,他跑到工作人員住的地方,硬纏著人幫他補卡,她笑著輕聲地嘆:“他嘴上不說,卻只是怕你會打回來啊?!?/br> 到天都快亮的時候,她才淺淺入睡——睡了還抱著我,生怕一醒來就會不見一樣。 我只覺得心酸,任她抱著,那一覺,竟然睡得無比香甜。 睡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老媽正在張羅著午飯,比毛和老爸在沙發上下象棋,兩個人都不是什么高手,就下著玩玩而已。 我去廚房幫忙,她笑著道:“放下媽來,你啊,還是只有等著吃飯的料?!?/br> 我只是笑著幫她剖魚,你看mama,我已經不再是十八歲了呢。 下午,老爸主張讓我帶比毛出去玩,老媽主張讓我們一家去親戚家走動走動。 最終我們順從了老媽。 禮物都是比毛挑的,進超市時他向我伸手,我半天才明白過來,掏了錢給他。結果被老爸訓:“哪有把男人管得這么嚴的!” 老媽笑而不語。 那一天,我們成為整個小鎮上的話題人物,眾人的目光,有褒有貶,我只是牽著比毛的手,微笑置之。 下午回來,比毛說帶我去一個地方。老子當時就笑了,小樣兒,這好歹是老子的地盤好吧,你還能找著什么新奇的東西么? 他卻只是拉著我出來,老爸老媽明顯已經‘反水’了,他們現在很是偏袒他。= = 于是只在我們出門時老媽交待了一聲:“早點回來,晚上我們吃韭菜餃子?!?/br> 我掙脫比毛:“我們先回去吃餃子,老媽包的可香了?!?/br> 他突然回頭吻住了老子,還是一個深深的舌吻,老子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他把老子拖到車上,車開往市區的方向。 行駛了近一個小時后,他停在嘉陵與順慶兩個區交界的地方,那里有個小小的洗車加水店,他開到店門外的空地上,里面很快出來一個男人,因為是夏天,他坦露著上身,只穿了一條灰色的中長短褲。見到我們倒是一臉微笑:“洗車還是加水?” 比毛開了車門出去:“洗車?!?/br> 言罷,他過來幫我開車門,我由他牽著手出來。那時候是傍晚,這里因為是城效,人并不是很多,車也并不是很臟,我困惑地望著比毛,他只是微笑。 當時夕陽是紅色的,余輝斜斜地灑落在地上。那個男人已經舉著水龍頭開始洗車,水霧四散,我怕水噴到身上,退到了小店的屋檐下,比毛還站在車邊,靜靜地看那個男人。 老子頗有些啼笑皆非:丫的不是怕人家洗不干凈吧。= = 往小屋里望了望,發現這里也賣零食的,一個女人坐在柜臺上,懷里還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旁邊的桌上,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在做作業。 現在天雖然還沒黑,屋子里卻還是比較暗的,故開了一盞燈,昏黃的燈光襯得光線更暗。 我要了兩個雪糕,剝了一個提子的過去喂給比毛。他也不肯伸手過來接,就著我的手吃。那模樣太像給嘴嘴喂食了,老子便拿在手上由得他慢慢舔了。gt_lt “已經好了,您看可以了嗎?”男人的聲音傳過來,那天因為天氣很熱,我穿著寬領的t恤,上面是比毛繪的水墨山水,下裝依然是及足踝的長裙,腳上是白色的布鞋。 因為水管壓力很高,有水濺在我的裙子、鞋子上,比毛抽了紙巾,俯□幫我擦去裙角的泥點,我笑著轉過身去,邊掏錢邊問:“多少錢?” “十塊?!彼艘话杨^上的汗,伸手過來的時候我們都愣了。 “蘇……蘇蘇……”他的聲音有些顫,穿過十一年的時光重現在我耳邊。我微微地往后退了一步,比毛起身攬住了我。 那個男人身上濕了大半,分不清是水是汗。他的身體亦不復當初的結實,小腹微凸,皮膚已經很黑,眼中的神采,再難見當年的靈動。 我無法相信,真的我無法相信,蘇如是十八歲那年在n大門外邂逅的男孩,十一年后會是這個樣子。 那感覺就好像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少年,耗盡一生去修習神功,只為了某天能戰勝他的仇人。而當他躊躕滿志的站到仇人面前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把他銹蝕成了一個不堪一擊的老人。 我覺得整個人都石化了,我們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這目光穿透了這十一年的時光,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疼痛,他輕聲地喚我:“蘇蘇?!?/br> 我像被點xue而后又解xue,在一片如血的斜陽中我淺淺地微笑,然后右手得體地伸過去:“嗨,你好嗎?” 他怔了半晌,未伸手與我相握。 我于是把十塊錢遞過去,他緩緩地接了,那一張紙幣被揉皺,緊緊地握在他手掌心里。我轉身去了車里。 那個近乎陌生的男人垂首站在車窗邊,昨日種種仿佛還在眼前,而轉瞬間,愛、已隔滄海桑田。 作者有話要說:呃,捉個蟲子。 ☆、第84章 讓一切是非對錯 第八十三章:終章 比毛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 彼時夕陽正濃,晚蟬高歌。在我的心里深埋了十數載的一根刺,就這么血淋淋地挑出來,因為太快,便連痛也不甚明顯。所以我還能微笑:“你怎么找到他的?” 比毛專注地開車,聞言亦不曾轉頭:“那天無意中看到你的身份證,因為當時有事順路,過來n市看看。跟岳父、岳母談起當年的事情,他們提到那個男人,我在你們學校周圍打聽了一陣,有人告訴我他在那里。我去看過,然后發現……”他依然不曾轉頭,笑容壞壞地顯得很痞:“你的眼光真的很矬哎蘇如是?!?/br> 我竟然沒有跟他一般見識,想來最近的一系列事已經讓蘇如是的攻品大大提高了吧。不和小受一般見識,不也是一個好攻手則之一么。 我只奇怪一點:“為什么你跟我報帳的時候,沒提到來這邊的費用呢?” 他萬年不變的淡定中終于又現了一絲靦腆:“咳,我賣了兩副畫,沖抵了?!?/br> 老子頗為意外,他的畫是從來不賣的。當下心里面便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下次你直接告訴我,正常支出,嗯,還是必要的?!?/br> 他以單音節回應:“嗯?!?/br> 接下來的半個月,就很忙很忙。 他說帶我去咸陽,那個傳說中秦朝的都城。臨行前他跟家中父母通了電話,他的父母掛了電話又特意打過來,這次直接跟我爸爸mama嘮上嗑了。 這一場通話大約用了五十幾分鐘,那就是一場互捧之戰。我老爸老媽夸他們養了個多么優秀的兒子,那邊他們說什么我聽不見,不過料想也與這差不多。 老子當時就很疑惑:“比毛,你父母太痛快了吧?都沒見著我呢?!?/br> 他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枕著頭,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他們自己兒子的眼光,錯不了?!比缓笥值吐曅Γ骸拔腋绲谝淮螏疑┳踊貋砟且魂?,我媽那個緊張、激動,三天沒睡好覺?!?/br> = = 結果那天,我們到咸陽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比毛一家五口人十二點一刻已經在機場等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