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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恒驀然覺得自己身處兩只老虎中間,得罪誰都不太方便。他不得不吃力的解釋,“不瞞你說……” 白何卻是坦坦蕩蕩道來,“那些蓮花圖便是我幫阿恒繪的,你方才不是說要用作鎮店之寶么?當然得連我也算上?!?/br> 他更不放心小秀才與這姓常的家伙日日廝混在一處——那人一瞧便是個偽君子,溫恒信了他早晚要吃虧的。 常云起臉上已有些僵硬,“阿恒,這……” 溫恒這時已打定主意了,白何執意要攪和進來,他也奈何不得,誰讓他是法力高深莫測的仙人呢?惹惱了他是定沒有好下場的。 “我表兄弟說的不錯,他曾師從名家,習得一手好畫藝,那折扇上的畫便是由他獨力完成,我絲毫都未插手?!?/br> 溫恒這話里仿佛有些護犢子的意味,聽得常云起心里微微泛酸,同時亦有些驚奇,還以為溫恒招進家中的是個吃閑飯的親戚,繡花枕頭一般的人物,原來竟有如此本領么? 已經說出的承諾,當然不便再反悔。常云起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無妨,有尊兄幫忙更好,想必咱們的生意也能蒸蒸日上?!?/br> 他有意咬重在“咱們”二字上。 仙君聽著便有些不悅,可惜不能濫用仙術,否則便該叫此人吃些苦頭,他才知道厲害。 溫恒絲毫沒察覺到堂屋里彌漫的火藥氣味,只看著搖搖晃晃向他走來的阿池,“出恭出完了沒?快去洗手?!?/br> 小團子仿佛還沒睡醒,兩眼瞇縫著,一副困頓模樣??偹闼€能聽到溫恒的囑咐,打著呵欠朝缸邊走去。 白何少不得從旁看著些,免得他身不由主,一頭鉆進水缸里去。 常云起看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驀地又想起適才所見來,遂試探著問溫恒,“早晨那是……” 溫恒可不想別人誤會他有好男風的嫌疑,忙紅了臉支吾著道:“昨夜雷聲大作,阿池嚇得睡不好覺,我那表兄弟幫忙哄勸才睡下的,后來便忘了走了?!?/br> 原來如此,常云起略略放心。家里又不是沒客房,兩個男人若還日日睡在同一張床上,很難不引人遐想。 幸好,聽溫恒的話,只是偶然而已。 溫恒親自給兒子梳了頭、擦了臉,聽見阿池的肚子咕咕叫起來,估摸著該做早膳了,因面向常云起道:“你要不要留下來用飯?” 若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常云起倒是很愿意多待一刻,不過眼前這種情況,他反而成為外人了——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常云起微微笑著,極謙和的推辭,“不必,我在家中已經用過了?!?/br> 留得一線方好做人,反正也不著急,他的指望還在后頭呢。 白何已經虎視眈眈的向這邊看來,那樣子便是生吃了他都使得。常云起心中一凜,不曉得像溫恒這樣性子溫軟的人,為何會尋來如此不好惹的親戚,可見一方水土養一方水,便是血脈相連也多有不一樣的。 他只盼著這親戚不要久賴在西河村,最好快些離去——打秋風也該有個限度,難不成還想賴一輩子? 暗暗嘀咕了兩句,常云起便告辭離去,才至門口,就看到鄰舍的林大娘拎著兩尾鮮魚過來,那魚還活蹦亂跳的在草繩里掙扎。 林大娘見到他時頗為驚喜,“常相公,您怎么過來了?” 常主簿一家在這附近有口皆碑,故而林大娘對這位公子也頗有好感。不過常云起去村塾的時候不多,她們這些平民也難見著。 這般看來,常相公與溫秀才倒是極好的交情。這溫恒看著悶不做聲的,相與的倒都是些不一般的人物,先前來了個儀表堂堂的親戚,這會子又是主簿家的兒子,看來她走這步棋倒是走對了。 自上次見過白何后,林大娘便琢磨著為娘家的侄女尋一門好親事,這會兒她的想法也沒變,只是又多了幾個選擇。不止常云起,就連溫相公其實也是很不錯的:現如今雖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秀才,可他還年輕,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即便做不成舉人,做些生意發發家也是可行的。 這么一想,居然個個都很不錯。林大娘不禁發起愁來,只恨娘家嫂子沒多生幾個閨女,那樣便可以一網打盡了。 溫恒聽到響動出來,驚奇的看著站在院里的婦人,“大娘,您發什么呆呀?” 林大娘醒過神來,忙按了按鬢角,將鮮魚揣到他懷里,“沒什么,我家那口子踩狗屎運,今早上網到幾條大魚,我順便給你送兩只來?!?/br> 昨兒一場大雨,河渠里漲滿了水,難怪會有大收成。溫恒想到能給兒子做些魚湯滋補身體,也便笑起來,“麻煩您了?!?/br> “嗐,都是街坊四鄰的,何必客氣?!绷执竽镞B連擺手,撇著一對小腳離去。 溫恒按照慣例要給她銀子,她也不肯收, 回去之后,溫恒便將鯽魚放養到缸里,阿池難得見到這樣的活物,好奇地趴在邊上,逗弄那兩條傻魚一拱一拱的吐泡泡。 趁阿池沒注意,白何警惕的將溫恒拉到一旁,嚴肅的問道:“你覺不覺得,隔壁那大娘往咱家來的次數太頻繁了?” 咱們這個詞令溫恒有些意外,倒也沒多說什么,只道:“鄰里間多走動也是應該的,連阿池也得嬸子幫忙不少?!?/br> 當然那是在白何沒來的時候。如今他親爹常在家中,溫恒自然無須將孩子交托給林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