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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這一日打聽得素月要出來買些胭脂花粉,碧云在街市上攔住了她,又將她帶到這別苑來。 等兩人到連廊尋了處僻靜地方坐下,碧云方板起臉問道:“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開口之前,她悄悄看了眼四周,此時正是晌午休憩的時候,下人們都回房挺尸去了,青右也慣常要睡上一個時辰——不知怎么回事,他近來尤愛犯懶。 素月聽到她這樣疾言厲色的質問,神色也未波動一下,只淡淡道:“你說的什么?我聽不懂?!?/br> “你還裝傻!”碧云猛地將她衣袖甩開,冷笑道:“那道士是不是你引來的?否則夫人好端端的,怎會想到為別苑去厄?青右的事情,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不是你還有誰?” 碧云對這位兒時的好姊妹十分失望,原來是信任她才放心將秘密透露給她知道,結果她轉手就把自己給賣了,還敢和世子爺對著干,她是不想活了,還是想把自己一并害死? “是我做的又如何?”素月臉上看不出半點道歉的模樣,可見她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 她冷靜的反問碧云:“我做得不對么?人與妖怎能和平共處?不趁早找道士收了他,難道待哪一日他危及世子爺的性命了,你我再來干著急?” 碧云沒想到這時候她還敢強詞奪理,臉孔因氣忿都漲紅了,怒然道:“你明知青右不是那種人,他若有心想害世子爺,早就下手了!你也明知道世子爺離不開他,還故意想置青右于死地,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素月聽她字字如刀,一時倒也無言可辯,只強自重復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br> “是啊,你該做的就是在背后捅刀子,看著是在幫夫人和世子爺,可結果卻害了他們!你以為青右若出了事,世子爺還能好端端的,還能給夫人好臉色看?”碧云越說越義憤填膺,“你我也都是看人臉色長大的,若不是僥幸被世子爺選了進來,如今的日子能有這般舒坦?你不但不知感恩,還想除去他心愛之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她每說一句,素月的嘴唇便愈發抿緊一分,到了最后,她的身子仍杵得筆直,肩膀卻微微的顫抖起來——她在害怕,看得出來,她的心里其實也不大好受,可她當初為什么要去做呢? 碧云深吸一口氣,突兀的問道:“素月,其實你喜歡世子爺對不對?” 素月震驚的看向她。 碧云自顧自的說下去,“其實我早該瞧出來的,你我雖一同長大,脾性卻截然不同。你從小心氣就高,那些小廝、管事都入不了你的眼,唯獨看著世子爺的時候,你眼里是有光的,我說得對么?” 其實她很能理解素月的想法,像她們這種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比一般的小姐過得還滋潤些,但那也只是在嫁人之前,等胡亂配了個好吃酒賭錢的小廝,或是白發蒼蒼的管事,那時便有苦頭吃了。碧云自然也慮到這點,但她僅有的謀算也只在自贖其身上,等攢夠了足夠的本錢,能夠開一間小鋪子,再嫁一個老實本分的秀才或是生意人,相夫教子的不也頗為實在?不說錦衣玉食,好歹也不會吃多少苦。 她萬萬沒想到碧云的心氣竟高到如此程度,竟妄想做少爺的房里人,她是瘋了嗎? 見自己的心思已被桶穿,素月索性破罐子破摔,恨恨道:“世子爺將來總歸是要娶親娶妾的,與其是別人,為何不能是咱們?這下倒好,硬生生叫個男人給霸占住了,還是個妖怪,憑什么!” 她竟潑婦一般哀哀的大哭起來。 碧云看得目瞪口呆,她本來想說這與青右有何關系,不過聽到后面,卻是不必問了。她也算看出來,其實青右是人是妖、是男是女都沒關系,素月恨的也不是他的身份,她只是一時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做了許久的美夢終于破滅,不甘心她明明是先來的,卻偏偏被人后來居上,有了一個青右,世子爺的眼中更不可能裝下她了——雖然本來也沒對她多么重視,但那時至少素月尚且存了一絲希望。 嫉妒,本就是人類最可怕的一種情感。所以素月從碧云這里聽到消息,二話不說就布局去了,只有將青右趕跑,她才能有可趁之機——雖然這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妄想。 碧云搖搖頭,忍不住勸道:“你這就是鉆牛角尖了,世子爺喜不喜歡你,關青右什么事?又不是他攔著不讓世子爺納你的,怪只怪你命里沒這個福分。你倒好,巴巴的將青右視作敵人,還故意針對他,你可知若青右出了事,世子爺能輕易放過你,只怕你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話音未落,她忽然瞥見一抹青色的身影立在連廊一側,不禁尷尬無比,訕訕道:“小公子,你站了有多久了?” 素月詫異的回頭,果然看到那容貌清俊的男子站在那里,明明只是個撿回來的出身卑下的小廝,偏偏他隨意往那兒一站,就能讓人無端被他的風姿吸引住。素月想著,心里不無絕望。 青右其實沒站很久,但粗略聽到的那幾句已足以讓他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比起憤怒,他更多的是迷惑不解,“素月jiejie,原來你一直討厭我?” 要是旁人,素月或許會以為他在故意扮天真,可從青右嘴里說出來,卻是那樣理所當然。 可是這種話叫人怎么答呢?素月只好緊抿著唇,眉心蹙成一個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