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咳咳,”龍母正喝著一杯兌了珍珠末的蜂蜜水,聞言險些嗆著,遂嗔怒地瞪了敖印一眼:有個太聰明的兒子真不是好事,這小子的洞察力簡直敏銳得該死。 正因如此她才想要個白啾那樣的兒媳婦,軟軟的,乖乖的,既聽話懂事,長得還好看,多好啊。 敖印只能無奈的嘆口氣,敢情他這媳婦不是為自己娶的,他失算了。 * 成親那日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氣,白啾早早地就被人拉起來梳妝,只覺眼皮困頓得睜都睜不開。 白夫人恰恰與他相反,精神十分飽滿——好像她才是今日的新娘子。 雖然沖喜不宜大cao大辦,該有的禮數可一樣都不能少,聽說龍宮那頭宴請了不少賓客,白夫人當然也不能輸了陣仗。 她唯一能想到的取勝之道就是將白啾打扮得好看一點,再好看一點,這樣別人一見到他就會聯想起他的父母,那這趟也就值了。 白啾卻對娘親的審美不敢恭維,照他說,男人哪里需要什么妝飾,太過鄭重會引人笑話的。白夫人卻不以為然,她說林間的那些鳥兒哪個不是靠一身五光十色的皮毛來吸引配偶,雄鳥往往還要鮮艷十倍,白啾既然出身如此,那當然得顯出咱們鳥兒的本色來。 于是白啾出門時,便是這樣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臉頰上涂了厚厚一層漆樹提煉的液體,嘴唇上抹了漿果擠出的紅汁,顯得異常潤澤澄亮,耳鬢甚至還插了兩截嫩黃的柳枝做妝飾,白夫人看不上人間的胭脂水粉,認為道法自然,可她妝飾的手法又與民間無太大不同,所以還是為了省錢吧? 白啾照了照鏡子,覺得自身很像戲臺上的人物,還是扮丑角的。 可白夫人正在欣賞自己的杰作,白啾沒法打消她的熱情,只能按下無奈,鄭重的向她拜了三拜,接著坐上一群蝦兵蟹將抬的轎子——他們見到未來王妃的模樣,也幾乎快笑瘋了,不得不承認三殿下審美清奇,竟給自己找了這么一個新娘子。 白啾有苦難言,只能灰溜溜的鉆進轎中去。 不過等馬車悠悠的行出半個鐘頭,他便把這副滑稽相貌給忘了,轉而一心一意地思量起今后的處境來。原本他只覺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但是現在想想,他嫁進龍宮等于嫁給了一大家子,那些人會好相處嗎? 龍母他是見過的,很和氣,很慈藹,可聽說龍君是個脾氣惡劣的老頭子,四海之內鼎鼎有名,當初就是他堅決不肯認這樁親事——唉,他為什么不再堅決一點,索性退掉這婚事呢? 白啾悄悄將轎簾掀開一條細縫,只見抬轎的是幾只螯肢巨大的螃蟹,太陽光照著,紅紅的跟烤熟了一般。螃蟹是橫著走的,照說不會順利,可這幾只螃蟹抬的轎子卻十分穩當,因為他們的身子是側著的。 白啾不由想到,若這時一陣海浪打來,這些蝦兵蟹將萬一都翻了身子,他們還能動彈得了么?豈不是只能仰面躺著在岸上撲騰? 光是想象那副景象,白啾就覺樂不可支,可隨即他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聽說成親當夜慣例是要洞房的,那他豈不是也會被人摁在床上這樣那樣? 可,三殿下病得這樣厲害,應該不會有力氣將他推倒吧? 應該不會吧? 第6章 成親 雖然闊別多年,上次見面也很平靜,沒出任何亂子,可白啾并不敢相信三殿下的性子就此變得正常了,至今那條惡龍的言行仿佛仍歷歷在目——惡龍從小就喜歡對他動手動腳的,摟著睡覺不說,還常伸出濕濕軟軟的舌頭把白啾渾身上下舔遍。白啾承認,自己小時候是鬧騰了點,羽毛也常弄得十分蓬亂,但,除了他爹娘,他還從沒許人這樣愛撫過呢,假如惡龍那蠻暴的動作稱得上愛撫的話,更別說還會沾上那討厭鬼的口水。 可說也奇怪,每當三殿下這么做了之后,昆侖山上方圓十里的毒蛇猛獸便再不敢找他麻煩,連素日愛欺負白啾的那只老鷹也躲得遠遠地,是因為身上沾染的氣味令它們感到恐懼么? 可見東海那只惡龍真是人憎鬼嫌。 呼,白啾長吁一口氣。往事如煙滅,從前那些事不提也罷,他也都不再計較了,但沖喜即是沖喜,他是不會跟三殿下行圓房之禮的——白啾腦子里沒有守貞的概念,可他模模糊糊覺得自己總該做點什么,不然好似對不起舊日的情郎。 花轎晃晃悠悠到了東海,這轎子看似輕薄透氣,其實密封嚴實,海水半點灌不進來。因此白啾到達龍宮時衣裳仍是干凈的,纖塵不染。 妝也是。 水晶宮里滿是黑壓壓的賓客,白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盛事,不禁看呆了,龍王家里是有多少親戚??? 而這些人也都一眼不眨的看著他,臉上有的顯出驚愕,有的則混雜著……嘲笑。 龍母百忙之中瞧見,險些也撲哧笑出來,當下也顧不得多言,徑自吩咐一個丫頭過來料理。 那侍女十分機靈,從背后悄悄上前,扯了扯白啾衣袖,“請公子隨我進去更衣?!?/br> 白啾想自己本就是盛裝而來,哪還用得著更衣,不過入鄉隨俗,興許這是龍宮的規矩也說不定,因此不敢說什么,只低眉順目隨那侍女去往偏殿一間宮室。 直至照過鏡子,白啾方才明白那些人為何會盯著自己看了,他忘了把娘親刷的那兩層白漆卸下來!就連兩截嫩黃的柳枝也都插在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