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珠摸了摸肚子：“還不太餓，隨便吃一點點就行?！?/br>
    沈氏發現她腰上系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這是什么？”

    “這是宸王府的rou干?！本林樽チ艘话殉鰜?，遞到沈氏面前：“很好吃，你嘗嘗?！?/br>
    沈氏：“……”

    牙疼，吃不下。

    “閨女，在宸王府玩得開心嗎？”明敬舟拿了塊rou干到嘴里，嚼了幾下：“還挺不錯?！?/br>
    “好吃吧?！本林榘堰@把rou干給了明敬舟，笑彎了眼睛：“王府的人都很好，殿下也好?！?/br>
    原本還很好吃的rou干，忽然間就變得沒滋沒味，明敬舟狠狠咬了兩口。

    哪個岳父，會喜歡拐走自己女兒的臭男人？

    “我兒與老四鬧矛盾了？”隆豐帝合上手里的密報，問劉忠寶：“前些日子，平遠侯府讓明家姑娘避行是怎么回事？”

    劉忠寶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鄭家老太太年紀大了?！甭∝S帝站起身：“年老者失智，晚輩平庸，花團錦簇之下，只剩一灘爛泥?！?/br>
    嘆息一聲，隆豐帝有些感慨：“當年老平遠侯還在，鄭家又是何等氣象，晚輩無能，墮先輩威名，實在令人遺憾?！?/br>
    劉忠寶彎腰給隆豐帝換了一盞茶。

    “朕記得，前幾日平遠侯上奏，想為其子謀個職缺？”

    “陛下好記性，老奴只依稀記得有這件事?！?/br>
    “把奏折打回去，鄭家如此家風，晚輩如何能在朝中任職？”隆豐帝在年輕一輩的名單上，找到鄭望楠的名字，用朱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叉：“平遠侯雖病重，朕本應憐憫，但在朝為官，最重要的是德行cao守，朕不能因一時憐憫，拿江山社稷當作兒戲?！?/br>
    劉忠寶看著那個鮮紅的大叉，笑著道：“陛下，天下受您恩澤，能人輩出。沒有鄭家，還有孫家、李家、明家，天下千萬家人才，都為您所用?！?/br>
    隆豐帝輕笑出聲，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放下朱筆：“今日雪大，去明月宮吃暖鍋?！?/br>
    至于那份宸王當街與齊王發生矛盾的密報，被隆豐帝扔進了火爐中。

    渡卿年輕氣盛，為未來媳婦出氣，也是人之常情。

    “殿下，宸王如此咄咄逼人，不如讓御史參他一個目無兄長之罪？”

    “不可?！饼R王斷然拒絕：“父皇偏寵五弟，就算有御史上奏，他也不會過于責罰他。反而會覺得我這個兄長的，心胸不夠大氣，容不下弟弟?！?/br>
    “就算陛下不責罰，也能讓文武百官知道宸王的無理……”

    “難道文武百官不知道他的脾性？”齊王諷笑一聲：“誰又敢當著他的面，說一聲不是？”

    謀士沉默下來，王爺說得沒錯，只要陛下偏愛宸王，他們做什么都沒有用。

    “王爺，即便陛下再偏愛宸王，但他始終是皇上?！敝\士壓低聲音，提醒齊王：“他行事如此無忌，早晚會觸及陛下底線。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推波助瀾……”

    “王爺，您的婚事在即，當務之急是盡快籠絡孫家勢力，為將來籌謀?！敝\士道：“擁有了孫家，等于擁有了天下無數文人的支持?！?/br>
    齊王想起孫家的那位姑娘，那是個很聰明，也知進退的女人。

    雪下了兩天，第三天早上，玖珠起床看到掛在天際的太陽，長長嘆息一聲：“雪要化了?！?/br>
    “小姐不用擔心，今年有可能還會下雪?！贝悍中χ参克骸耙院竺磕甓?，你都能看到漂亮的雪景?！?/br>
    玖珠趴在窗臺上，看著吊在樹枝上的冰凌：“也不能一直下雪，會凍著人的?！?/br>
    “是啊，雪下得太久，苦的是老百姓?！贝悍钟檬嶙?，輕輕梳著玖珠身后的長發：“聽說以前還有人被活活凍死，自從陛下登基，在各地建救助所后，這樣的事少了很多?！?/br>
    “圣上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帝?！本林檗D頭看春分：“春分jiejie，你以前都跟在母親身邊嗎？”

    “是啊，我六歲進府，在府里待了十二年?！彼粗林殒玫娜蓊?，繼續說了下去：“那時候老爺剛被平反，府里的下人很少。夫人心善，收留了幾個被父母遺棄的小姑娘，我就是其中之一?！?/br>
    春分沒有告訴玖珠的是，當年夫人收留她們，也是小姐的緣故。也許是因為見到她們可憐，就想起了寄養在陵州族老家的小姐。

    假小姐進府那年，她雖然才八歲，但她仍舊記得夫人查出事情真相后，哭得有多么的傷心與絕望。

    幸好老天保佑，讓小姐平平安安回到了夫人身邊。

    “好jiejie，再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本林閷依锏娜?，很好奇。

    春分笑著繼續給玖珠講老爺、夫人以及少爺的趣事，看到玖珠眼里的亮光，她心里隱隱有些難過，如果當年陵州那些所謂的族人，沒有丟棄小姐，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小姐就可以陪伴在老爺夫人身邊長大，有父母寵愛，有兄長照顧。

    “原來哥哥小時候也愛爬樹？”聽到哥哥與自己的相似之處，玖珠很開心：“我小時候也愛爬樹，師父們總說我不該屬狗，應該屬猴，只有猴子才喜歡上躥下跳?！?/br>
    “哪有小姐這般可愛的猴子?！贝悍謳途林槭岷妙^發：“日頭這么好，等用完朝食，小姐可以去外面走走?！?/br>
    “好?！本林橄肴ベI一套新的畫筆，給宸王殿下畫雪景圖。

    雪后的太陽，似乎格外燦爛，玖珠走下馬車后，只是抬頭看了眼天空，就被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明姑娘?！?/br>
    聽到有人叫自己，玖珠回頭看去：“周姑娘？”

    來人是禮部右侍郎周瑞的女兒周筱，玖珠第一次跟明存甫上街時與她見過，后來在其他場合雖有見面，但并無機會閑聊。

    “方才遠遠瞧著有些像你?！敝荏銖鸟R車上下來，“可是去茶樓里聽書？”

    玖珠這才注意到，旁邊是家茶館。

    “這里有個女先生，專給女客說書，明姑娘若無他事，便賞臉與我一起去聽聽?！敝荏阆嗝矞赝?，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玖珠不由自主就點了點頭。

    “家父與令尊既是同僚也是好友，家母與令慈亦是多年密友?！敝荏銕е林橥铇巧献撸骸扒皫状斡衅渌嗽?，我也不好跟你細聊?！?/br>
    “來，到這里坐?！敝荏闾袅艘粋€好位置坐下，熟門熟路地給了堂倌銀錢，讓他上茶上點心。

    “周姑娘……”

    “我比你癡長幾歲，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聲jiejie就好?！敝荏阍诰林槎呅÷暤溃骸澳闩率遣恢?，明六公子怕你出門無聊，今日一早托我陪你一起玩?！?/br>
    提到明存甫，周筱的臉頰有些紅，忙低頭喝了一口茶。

    玖珠捧著臉看周家姑娘，眨了眨眼睛。

    上次見到周姑娘與周公子時，甫六哥跟周姑娘一點異樣都沒表現出來，沒想到……

    京城里的男女，都這么會掩飾嗎？

    “周jiejie與甫六哥……”玖珠露出一個“我懂”的微笑：“多謝周jiejie為了meimei，特意走這一趟?！?/br>
    周筱面頰緋紅：“明meimei快去聽書，不要胡思亂想?！?/br>
    玖珠大眼睛眨啊眨，她明明什么都沒想。

    “諸位夫人小姐，上回我們說到，俊美王爺與大家閨秀定情?！迸壬磺媚咀?，滿堂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俊美王爺儀表堂堂，風度翩翩，不知京中多少女子為之傾心?！迸壬鷩@息一聲：“然而卻有一人，對美王爺懷恨在心，處處與其為難?！?/br>
    玖珠低頭剝花生，這家茶館的花生炒得不錯。

    “惡王爺仗勢欺人，當街給美王爺難堪，實在無禮至極?！?/br>
    玖珠越聽越覺得這故事有些不對勁，她皺著眉頭看女先生，女先生還在滔滔不絕。

    “美王爺不忍傷害兄弟間情誼，不與惡王爺計較……”

    “等等?！本林榇驍嗯壬墓适?，“這故事我不喜歡，你換一個?！?/br>
    “姑娘，我這里客人雖少，但也不能隨意改換故事?！迸壬嗽斨林椋骸肮媚飸撌堑谝淮蝸?，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客喜歡這個美王爺的故事呢?！?/br>
    “我不喜歡什么美王爺?！本林榈钩龊砂锏你y子：“你給我講一個惡王爺事事順遂，子孫環繞，受無數人愛戴的故事?！?/br>
    “姑娘，您這……”

    “講吧?！本林榘雁y子放到女先生面前，見女先生不說話，又放了幾塊銀子。

    “當然了，滿足客人要求，也是咱們說書人應該做的?！迸壬雁y子揣進懷里，話頭一轉：“話說那惡王爺，看似囂張跋扈，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實際上他胸有溝壑，心有仁義……”

    宮中，宮女在寧妃耳邊小聲道：“娘娘，奴婢已經把話本子給了那個女先生，很多女眷都喜歡這個故事。相信不久之后，王爺的美名就會傳遍無數女眷之中?！?/br>
    “做得好?！睂庡鷿M意地笑了。

    世人不懂，女人的嘴巴與耳朵有多厲害。她們是男人的妻子，也是男人的母親。

    相信不久之后，宸王的跋扈與荒唐，會更加地深入人心。

    第26章 霸道王爺 一些宮女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故事講完, 賓客散去，女先生端起沒多少熱氣的茶，喝幾口潤嗓子, 抬頭見剛才掏銀子給她講故事的女客還未離開。

    “先生?！本林槎酥首幼脚壬媲?。

    “姑娘還有什么故事想聽？”女先生趕緊給自己多灌幾口涼茶，她不過是在紅塵打拼的俗人, 為的就是那養家糊口的碎銀子。

    “不聽故事?！本林樽⒁獾脚壬男淇陔m然干凈, 但打著同色的補丁, 針腳細密, 看得出縫補時很用心。

    她忍著心疼，又掏了一塊銀子出來：“我想知道，先生方才講的美王爺故事, 從何而來？”

    “原來姑娘想知道這事，那都是小事?！笨诶镎f著是小事，收銀子的動作卻很快, 她把銀子收好：“前幾日有位姑娘給了我一個話本, 說是她閑暇無聊時所作，只要我拿出來講, 就給我二十兩銀子?！?/br>
    “二十兩？”玖珠訝然：“花這么多錢，就為了讓你講故事？”

    “姑娘, 這可是京城，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沒有？”女先生瞅了眼玖珠，你自己不也是掏錢讓人改故事的冤大頭？

    “咱們說書人，講究的就是客人滿意, 得個好彩頭?！?/br>
    周筱站在玖珠身后, 憐憫地看著這個說書女先生，不知是何人使這般毒計，把一個無辜的女先生牽扯了進來。

    若是故事越傳越遠, 待宮中察覺后徹查，第一個倒霉的就是這個女先生。

    “娘?！币粋€穿著花布襖的小姑娘從側門跑出來，她仰起頭，怯生生地看了玖珠與周筱一眼，躲到女先生背后。

    “對不住，孩子小，不懂規矩，請兩位姑娘不要介意?！迸壬统鰩讐K銅板，塞到女孩手里：“去跟掌柜買塊點心吃，娘很快過來?！?/br>
    小女孩拿著銅板踢踢踏踏跑走，玖珠在荷包里摸啊摸，掏出最后一塊銀子：“先生若是信我，日后就不要把美王爺與惡王爺放在一起講。故事本該只是故事，然而世人多疑，難免穿鑿附會，惹來麻煩?！?/br>
    女先生面色微變，她看著桌上的銀子：“多謝姑娘提醒，這錢在下不能收?！?/br>
    “先生莫要誤會?！本林樾α耍骸跋壬墓适潞寐?，我很喜歡惡王爺的故事，下次還來?！?/br>
    “請姑娘放心，明日在下還講那位面惡心善王爺的故事，歡迎姑娘來聽?！迸壬斓厥障铝算y子。

    “多謝?！本林槲嬷湛杖缫驳暮砂?，走出茶樓后，她幽幽嘆氣，難怪人家都說，才華千金難換，讓說書女先生改故事，也很貴啊。攢了一個月都舍不得花的銀子，在今天花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