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趙經理笑得如沐春風,上前和蔚桃桃握手:“蔚老師,好久不見?!?/br> 蔚桃桃說:“趙經理,真巧。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渡衡律所的周par,這位是殷par,那是文律師,杜律師……” 趙經理恭維道:“聽說過聽說過,渡衡律所大名鼎鼎,周par和殷par真是年輕有為?!?/br> 周渡看見他身后的覃櫻眾人,微微頷首,和趙經理碰了個杯。 棠梨愣住,悄悄拉了拉覃櫻衣擺。覃櫻抬眸,果然看見周渡在這里。不,應該不止是周渡,渡衡律所好幾個人都在。 周經理回頭招手:“給大家介紹下……” 啟明影視的人全部過去打招呼,人際往來是職場必修課,他們必須得尊敬蔚桃桃。而渡衡的律師蔚桃桃都得禮讓三分,于是所有人規規矩矩。 殷之衡目光一轉,也看見門口的覃櫻,他一挑眉,心里有個壞主意:“怎么都給我敬酒,來來,和我們周par打個招呼;別看他冷著臉,其實周par內心很熱情的,而且有千杯不醉的封號,大家越積極,周par越高興?!?/br> 周渡坐在座位上,不善地看他一眼。 眾人信以為真,都去向周渡敬酒。殷之衡往他手中塞了個杯子,挑眉道:“周par,盛情難卻,都要出差了,別繃著個臉開心點嘛?!?/br> 周渡頓了頓,倒沒有反駁。 眼見大家都上前去攀談,對發展人脈來說是個好機會,趙經理催促林唯司和覃櫻說:“唯司,小覃,愣著做什么,去啊?!?/br> 林唯司黑著臉,壓低聲音說:“行了老趙,咱們和蔚桃桃是合作關系,又不是她下屬,這樣很降格調。和渡衡半點關系都沒有,哪用得著?!?/br> 經理不知內情笑罵道:“臭小子,還格調不格調,逢人三分笑,好人緣少不了,讓你去認識人沒壞處,又不是割你一塊rou。和渡衡現在是沒關系,以后保不準有求人家幫忙的時候,少在這里嘀嘀咕咕。你不去算了,小覃,過來?!?/br> 林唯司看一眼周渡,哼笑道:“她去什么去,我先去。服務員,給我換個大點的酒杯?!?/br> 覃櫻拽住他:“林唯司,你要做什么?” “聽經理的話去喝一杯啊,別擔心,小爺喝不死他丫的,那種弱雞?!绷治ㄋ咀栽倧淖x書時開始“稱霸江湖”,酒量很好。周渡念書那會兒,是個標準的學霸,只有畢業實習以后,偶爾會為了工作沾點兒酒。 林唯司摩拳擦掌,要一展海量。棠梨擔憂地道:“林唯司,覃櫻說得對,你別亂來?!?/br> “一邊兒去?!绷治ㄋ菊f,“周律師你好,我是啟明影視的林唯司,賞臉喝一杯唄?!?/br> 他笑嘻嘻走過去,手中拿了個紅酒杯,往里面倒白的,直到快溢出來:“來,夠誠意吧,我敬周律師?!?/br> 殷之衡看一眼他手中酒杯,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周渡,低聲道:“靠,渡哥,這小子和你有仇???” 周渡說:“給我拿個杯子?!?/br> 殷之衡心里嘖了一聲,給他也倒滿。有時候男人幼稚起來,不分年齡和場合。清脆的碰杯聲響起,林唯司壓低聲音嗤笑著說:“周律師別強撐,丟人就不好了?!?/br> 周渡淡淡道:“林先生還是擔心你自己?!?/br> 林唯司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看見周渡也面不改色喝光。他心道周渡肯定在強撐:“周律師,再來,這回混著喝唄?!?/br> 于是本來的商業接洽,到最后變成兩個男人拼酒。棠梨說:“這么喝會不會出事???”她感覺林唯司牙齒都快咬碎了,瞪著周渡的眼睛幾乎要充血。周渡神色平靜,仿佛喝下去的是白開水。 覃櫻拉住林唯司:“林總監,回去了?!?/br> 林唯司忍住頭暈,心里罵臟話,周渡是個什么種類的怪物,自己酒量這么好都喝醉了,那人怎么一點事都沒有?男人最后的倔強不允許他輸,他還想喝,胃里一陣作嘔。 cao,他捂著嘴,往衛生間沖。棠梨連忙跟了上去:“林唯司?!?/br> 覃櫻回眸看周渡,他放下把玩的酒杯,也看著她。他黑瞳清澈,看不出醉意。強撐的?周渡酒量不是不好嗎? 覃櫻心中狐疑,經理看出不對,趕緊帶他們回去。殷之衡看熱鬧不嫌事大,唆使道:“渡哥,跟上去啊,主動點?!?/br> “殷之衡,你能不能別煩我?!?/br> 殷之衡說:“咳,沒猜錯的話,覃櫻和剛剛姓林那小子是朋友吧,渡哥你沒喝醉過你不懂。一般情況下喝醉了都是朋友送回家,酒后亂那什么的概率挺大的。哎反正周par不在意,就當我沒說過,來來來,咱們繼續討論去上海出差的事?!?/br> 周渡突然站起來,一聲不吭往外走。殷之衡明知故問,笑道:“去哪兒啊渡哥?!?/br> “上廁所?!彼f。 * 覃櫻和經理同事告別后,往回廊外面走。不遠處有聚會的人們歡笑的聲音,地毯踩上去暖暖的,燈光也暖。她剛要走出回廊,轉角處被人扯過去。 她看著男人冷峻的容顏,不愿去觸碰心里那個要命的猜想。想到那把鑰匙,又沒辦法向之前那樣惡劣地對他。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偏頭笑著問:“周律師有什么事?” “我……”他垂眸,喉結動了動,離她很近,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 “哦沒什么事啊,那我先走了,林唯司和棠梨還在等我,周律師再見!” “覃櫻,為什么不問我?!彼┫律?,把她困在懷里。覃櫻想走沒走掉,只能極力靠著墻,不和他接觸到。 她盯著自己腳尖,心里有種悶悶的情緒:“我沒什么要問你的,周律師,你喝醉了,應該去找殷par送你回律所?!?/br> 周渡注視著她,低聲道:“我沒有醉,從來都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呢,你明白嗎?” 從來都沒有醉過,證明七年前的春天,他也是清醒的。那個他主動落在她唇上的吻,她一直以為是巧合,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并沒有那么了解周渡。 覃櫻不愿相信這個推測,掙扎道:“我覺得你沒有那么清醒,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的,我……” “是么?!彼f,“你既然不明白,那我直接告訴你?!?/br> 覃櫻唇上一暖,她的話猛然止住,捂住唇。他錯開些,啞著嗓音道:“或者,你繼續自欺欺人也挺好的?!?/br> “……”覃櫻覺得不太好,這樣的周渡讓她三觀都快破碎重組了。她從來沒想過,記憶里清冷高不可攀的少年,竟然會算計一個吻。 “那天晚上我不該說那些違心話,覃櫻,我很想你。我怕你回來,更怕你再也不回來了?!毕氲焦趋离y受,每一次呼吸都發疼,“你出現在h大那一刻,我對命運感激不盡?!?/br> 這些年他一個人無數次走過她跟著他走的那條路,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背著大提琴的少女再也不見。 與她有關的記憶變成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四年前有能力去找她的時候,他數次越過海洋線,到達彼岸另一端,那時候她已經失蹤兩年。 遲到的兩年如此漫長,流浪的少女生活過的痕跡被異國城市抹得干干凈凈。周渡插著手,一身風衣行在異國大雪皚皚的街頭,他知道,她已經走了他難以想象遙遠的路,徹底走出有他的生活。 他后知后覺,歇斯底里而絕望地愛著她,她卻把對他的喜歡全部忘了。 第18章 我要你(無我不歡(四)) 覃櫻沉默半晌, 莞爾一笑:“周渡,真有意思,有一天能聽到你說這種話?!?/br> 她抬手, 撫上他的臉, 手指順著男人冷峻的臉滑下, 一路來到他的下巴。這是個很輕佻、甚至帶了點侮辱意味的動作, 但周渡只是看著她,沒有躲。 “換作以前, 我說不定還真就同意和你重來, 或者再早一點,沖著你這張臉,大把時間陪你較真浪費我也不虧??上?,現在的你對我來說, 毫無魅力,也沒有感覺, 送上門我都不想搭理?!?/br> 他盯著她, 抿緊了唇。 覃櫻說出這些話,心里爽翻, 早在曾經最喜歡他卻被他傷害的時候,她就幻想過這一幕,將來如果有一天周渡喜歡她, 她也要說些棄他如敝履的話。 真等到這一天, 周渡的表情比她想象的還要能夠取悅她。覃櫻推開他:“周渡,念在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 我不報復你, 也沒有興趣像你玩弄我的感情一樣, 玩弄你的感情。也請你以后離我遠些, 別再碰我,說實話,挺骯臟的?!?/br> 他面色寸寸蒼白,覃櫻錯開他,從他身邊走過去。 走到門口覃櫻回頭,周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果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她的態度應該很傷人。曾經覺得他是世間最純凈的冰,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骯臟”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她手指觸上自己的唇,他那個舉動太令她意外,至今唇上屬于他的氣息仿佛還存在。周渡這樣的人,真的喜歡她又如何,他最愛的永遠是他自己。覃櫻再次擦了擦自己唇,晦氣! 棠梨迎上來:“覃櫻,沒事吧,我看你一直沒出來?!?/br> “沒事?!瘪麢颜f,“林唯司怎么樣了?” “剛剛在街邊吐了一地,我找了個代駕,師傅把他扶到后座了?!?/br> 覃櫻笑笑:“那就好,糖粒兒,你把他送回家吧?!?/br> 棠梨說:“你不去嗎?” “不去,小心點,別讓他占你便宜?!?/br> 棠梨低咳一聲:“你別亂說話?!?/br> 晚上發生的事被覃櫻爛在肚子里,第二天林唯司來上班的時候,臉色黑得像炭,堵住覃櫻的路,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把我扔給了那個花癡!” “什么花癡,人家有名字!棠梨是個好姑娘,你如果對她有好感就態度好一點。不然有一天她不喜歡你了,你追悔莫及。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如果你不喜歡她,這些話當我沒說過,你找個時間和她說清楚,語氣好一點。再說了,我送你回家也不合適?!?/br> “老子要被你氣死了!”林唯司說,“喂,我問你……” 覃櫻看向他,他吞吞吐吐道:“我就只問一次,假如你不用幫關夜雪,你會不會接受我?” “你不是說沒暗戀我嗎?”覃櫻忍住爆笑的沖動,她真不覺得林唯司多喜歡自己。大抵是年少時的得不到在作祟,偏偏林唯司從小就是個臭脾氣小孩,越得不到越想要。 林唯司臉色黑得像炭:“少廢話,快點回答!” 覃櫻說:“哦,那不會。我看見你就想笑?!?/br> “……看見周渡不想笑是吧,就上趕著犯蠢!” “也不是,我現在面對他的時候,就想看他哭?!彼Τ鲆豢诎装椎男〖氀?,神情認真。約莫這種心態不少人都會有,年少我傻乎乎喜歡你,現在不喜歡了看他痛苦竟然還有點暗戳戳的爽。 有了對比,林唯司心里平衡不少,勉強放過覃櫻。 覃櫻這幾天偶爾去看關夜雪,陪她講講話。關夜雪的狀態好了很多,健康了些,也愿意多吃小半碗飯,不再常常提起死去的金萌萌。金在??雌饋砗芨吲d,覃櫻遇見他,他還會點頭微笑,算是對“關夜雪朋友”的最大尊重。 背地里,覃櫻在籌劃一件大事,把孫雅秀送走,這事得mama配合。她想了個辦法,托人買了一張游輪度假票,給孫雅秀說是公司發的轉正員工獎,價值好幾萬,但她要工作沒法去,可惜了這張票。 孫雅秀有點兒心疼‘好幾萬’,就說:“要不轉手賣了?” “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游輪這兩天出發,很快就過期了?!?/br> 最后孫雅秀只好收拾行李箱說:“那媽去?!?/br> 于是在一個夜晚,覃櫻悄無聲息把孫雅秀給送走了。金在睿沒有派人監視她,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會有種盲目的自信。覃櫻理解這種心態,金在睿覺得,首先覃櫻一個小職員,沒膽子在塢城和整個金家作對。其次,如果覃櫻和關夜雪真的感情深厚,不可能六年沒有聯系。 他的盲目害了他,覃櫻反其道而行之,選了種最簡單無腦的辦法。 八月,風和日麗的日子,覃櫻扶著關夜雪去衛生間,割開捆住關夜雪的繩子——衛生間是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 她們交換了衣服,覃櫻目光在她身上的吻痕處頓了頓。關夜雪注意到她的目光,輕輕地說:“他這具身體的興趣還沒徹底喪失?!?/br> 覃櫻把自己帶來的遮陽帽扣在關夜雪頭上,確認兩人從身量外形看上去區別不大后,抱了抱她:“莊園外有車在等你,記住我的話,出去以后就報警,到時候我這段時間準備的照片郵件會發給幾十家媒體,現在網絡發酵一件事這么快,金在睿想壓下去需要時間。關jiejie,堅強些,為萌萌討回公道?!?/br> 關夜雪忍了又忍,想裝作若無其事,可最后木然的神色出現波動。她眼里涌出淚水,顫著肩膀:“你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我會害了你。你還年輕,我怎么這么壞,自己的人生毀了卻還想害你,你不該來的覃櫻,所有人都沒來,你為什么回來了……我走了你怎么辦?” 因為六年前覃櫻的人生毀掉,對她伸出手的也只有關jiejie,現在不過情形對調。 “我有辦法,放心吧,我不會出事的?!?/br> 覃櫻把關夜雪送走,她撥弄著衛生間里留下的鏈子,這約莫是她二十多年作的最大一次死。金在睿篤定她不敢,可她就是敢了。 她自嘲一笑,年少時一條毒蛇都敢,怎么就不敢做一件好事了? 不過覃櫻還真不敢等著金在?;貋?,她怕這位金二少回來直接把她給埋了。他連親生女兒的死都可以壓下去,這種男人沒什么做不出來。 懸著心等消息,如果關夜雪被拆穿,農莊肯定雞飛狗跳。等了許久沒動靜,覃櫻推測關夜雪應該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