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覃櫻拿了一條嬌柔淡雅的丁香紫綁帶連衣裙,搭配裸色綴銀高跟鞋,她扯掉綁住頭發的橡皮筋,讓海藻般的卷發自然散落。 裙子帶著幾分嬌俏的小性感,露在外面的肌膚白皙柔嫩。 導購員眼睛一亮:“您穿這一身很好看?!?/br> 覃櫻微笑道:“謝謝?!比欢鴥r格卻并不美麗,這兩樣東西花了她八千塊,攢了小半年的小金庫飛速減少。 覃櫻顧不上心疼,她沒有時間了。 拎著包跑出來,她攔了輛車坐上去,開始手腳利落地為自己上妝,托了這幾年顛沛流離的福,她學會了許多從前不會的技能。 先為自己畫了一個可憐的妝容。 覃櫻還在身上露出來的地方狠狠擰了幾把,她皮膚白,這幾下以后簡直觸目驚心。 她怕騙不過周渡,對自己下手特別狠,絲毫不敢留情,沒一會兒那幾處已經變得青紫。 覃櫻“嘶嘶”吸著氣。 現在這裙子的好處就顯露出來,她制造出來的傷痕一覽無余。 折騰完一通,覃櫻下車時,已經從陽光白領轉變成被家暴的凄風苦雨小可憐。 緊趕慢趕,抵達餐廳剛好六點五十五,覃櫻終于能夠歇口氣。 夏季黑得比較晚,這個點恰是夕陽遲遲,半邊瑰色。她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長街盡頭,她目光所及處,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在餐廳門口停下。 周渡從車上下來,他身上純黑色的襯衫扣得一絲不茍。許是夕陽溫暖,他看上去并沒有那么冰冷,依稀有幾分像當初的少年。 長街,少年。多美好的兩個詞匯。 轉瞬讓她聯想到了許久前,夕陽下的街頭,少女背著大提琴,倒退著走,面朝少年甜甜地問:“你今天生日,許了什么愿望?” 少年錯開她,目不斜視往前走:“與你無關?!?/br> 她說:“那你猜我許了什么愿望?” “我過生日,你許愿?”他嗤笑。 陽光暖,風也暖,一切都那么愜意。少女的影子與少年的影子交疊,光影之下她抬起手,影子的動作變成少女纖細的手撫上少年的臉龐。 她眼睛明亮,認真而熾烈道:“周渡,我要你無災無難,無我不歡?!?/br> 他腳步一頓,冷冷說:“神經病?!?/br> * 經年后覃櫻才明白,一個女生罵男生神經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真的討厭他,還有百分之五十,是被招惹得動心無措。 可一個男生說女生神經病,那就只能是百分百地討厭她。 現在她懂了,所以她坐在這里,再也不沾情愛。 只拼演技。 她正襟危坐,醞釀一個想離婚的女人該有的狀態。 失意落寞,悲憤恥辱,或許還有著絕望迷茫。她所扮演角色的心態應該是:她恨周渡,卻又不得不求助于他。 于是周渡進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 覃櫻局促地握住杯子,微抿住唇,臉色蒼白。 聽他腳步聲走近,她肩膀微微顫動,不敢抬頭,祈求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已經如你所愿。不管你以前為什么想報復我,我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你能幫幫我嗎?” “我……”她頓了頓,帶著哭腔,像個丟棄了自尊的人,“我真的想離婚?!?/br> 半晌不見他回應,覃櫻憋出淚,小心翼翼抬眸。 她怔了怔。 周渡死死抿著唇,一言不發,視線落在她鎖骨的青紫上。有點兒冷涼。 覃櫻不太自在地瑟縮靠后。 許是他盯著她身上青紫的時間太長,長得令她窒息。 他的眼神也是她從沒見過的。 冷,還帶著幾分她不太理解的薄怒。 餐廳燈光暖黃,男人狹長淡漠的眼一寸寸逡巡過她的傷處—— 頸側、肩膀、鎖骨、手臂。 他久久不語,導致覃櫻變得緊張,心跳砰砰砰,周渡在看什么,不會看出是假的了吧。 就在覃櫻快繃不住的時候。 “他干的?”他嗓音低沉醇厚,調子冷冰冰的。 覃櫻反應過來“他”是指自己現在的“老公”。 她吶吶應:“嗯?!卑呀洑v傷痛后性格大變演了個十成十。 “什么時候結的婚?” 終于進入正常律師詢問程序了,覃櫻心想,這些題早就打好了腹稿,她全都會! “兩年前,九月,在法國舉行婚禮?!?/br> 周渡唇角微微抽動,不辨喜怒:“因為相愛而結合?” 覃櫻下意識點頭。 他沉默一瞬,語氣前所未有的明顯嘲諷:“既然相愛,覃小姐的丈夫會對你暴力相向?不是不可一世嗎,現在怎么落得說話都聲如蚊蚋。覃小姐以前不是硬氣著,讓我去死,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br> 覃櫻:“……”好像有點奇怪,但又說不清楚哪里奇怪。 她只好默默垂下頭,答不上就不答。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回來。 恰好這時服務員過來,詢問道:“兩位想吃點什么?” 周渡推開菜單:“不用?!?/br> 他起身,冷眼回望覃櫻:“還坐著干什么,起來,去醫院驗傷?!?/br> 覃櫻目瞪口呆。 此前她什么情形都在腦海里假想了一遍,唯獨沒有想過,周渡會帶她去驗傷。 這是咨詢律師的正常程序嗎?她沒咨詢過,也沒什么經驗,現在騎虎難下,有點麻爪子。 服務員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周渡薄唇一扯,皮笑rou不笑說:“要我親自請你?” 覃櫻艱難地站起來:“不用先簽什么律師協議嗎?” 他轉身往外走,沒搭理她。 好吧,雖然這個發展很奇怪,但目前看來這個送上門的case周par接了。 覃櫻跟在他身后,燈影綽綽,他高大的影子把她完全籠罩,她不喜歡這樣的壓迫感,不動聲色錯開一些,在心里飛快盤算去了醫院以后怎么辦。 越想越不妙,這一身傷痕都是真傷,可只是看著嚇人,醫生檢查一下就知道不嚴重。 但也好在是真的傷痕,不至于有致命的破綻。 走到周渡車前,覃櫻看清楚了他的車,去年上市的白色保時捷,外表比較低調性能卻很好,價值不菲。 覃櫻坐進副駕駛,周渡啟動車子。 覃櫻不想看他可怖的臉色,轉而打量車里的布置,簡約的商務風,沒有過多的裝飾,非常符合周渡的性格。 “這是?”她愣了愣,伸手去拿放在車上的鋼筆。 一只手突然捏住她的手腕,緊得些微發疼。 “覃小姐應當知道什么叫做物品所有權,我的東西,請你別亂動?!?/br> 兩人靠得很近,覃櫻抬眸看他,不明白周渡今晚為什么發了那么多次脾氣。他明明是個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人,可他今天過分刻薄了。 短暫的四目相對,空氣有一瞬凝滯。 周渡突然甩開她的手,順手把鋼筆扔進一旁黑色的盒子中。 覃櫻說:“抱歉?!?/br> 她覺得,這只鋼筆很眼熟。 但怎么可能呢,六年了,她的鋼筆怎么會出現在周渡車上。 第6章 我要你(無災無難6) 覃櫻沒再管鋼筆,或許只是款式長得像,那個牌子的鋼筆很好用,款式幾乎大同小異。 當務之急是不能去醫院。 周渡在收好鋼筆以后就沒和她說話,他臉色冷然,兩人靜默無言。 車在紅綠燈前停下,眼看再拐過一個路口就是市六醫院。 覃櫻冷靜地思忖,她需要什么樣的理由說服周渡而不引起懷疑呢? 醫院頂部亮著白色的燈,覃櫻從車窗里看出去,塢城這所城市發展迅速,日新月異,很多建筑都變了,醫院卻還是當年的模樣。 她記得醫院外面的小道有兩行漂亮的銀杏木,一到秋天銀杏葉子泛黃,金秋溫暖。住院部后面有兩株高大的木棉,她沒有見過它們開花,卻知道它們的樹干十分粗壯。 她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記憶里,她在木棉樹下的長凳上,手一直在抖:“周渡,快幫我摁一下棉簽,我,我沒力氣,腿軟手軟全身都軟,我不會失血過多死了吧?” 少年垂眸看她,黑眸無波無瀾,無動于衷。 木棉葉子被風吹動,沙沙作響。 覃櫻垂下肩膀,眼里沁出幾分濕意,她從小就暈針,特別怕打針輸液,每逢生病只靠吃藥,這次抽了她500cc血,她頭暈眼花,強忍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