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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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講,那我要死的更快些?!?/br> 許東芝調皮的有些厲害,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看得出來,你是言出必行的?!?/br> 許東芝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童一樣,甜甜的笑了。男人道“但你沒答應我的要求,我也只能對你講三言兩語了?!?/br> 許東芝笑道“那你快說!” 男人道“我來自那里,因答應了別人的一個要求,來了這里替他殺一個人。好了,我講完了?!痹S東芝啞然,她嗤笑道“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好了,我也不求你講了。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臟兮兮的,你有那么大的本事,難道連臉也不會洗么?” 男人微笑道“因為不怎么見人,所以也懶得洗了?!痹S東芝笑道“我不是人么,你快去洗洗,我瞧了難受?!?/br> 這是一個山洞,男人從山洞走了出去,當他再回來時,帶回來了一張掛著唏噓胡茬的白面臉龐。許東芝愣住了,她更確定,自己見過這個男人,但著實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的了。過了半晌,她道“你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br> 男人點頭道“我覺得也是,而且也很爽利?!痹S東芝微笑道“那你以后要經常洗臉?!蹦腥诵Φ馈拔掖饝??!痹S東芝又注意到男人少了五根手指的左手,她問道“你不像是個會被人削掉手指的人?!蹦腥宋⑿Φ馈暗拇_,但我不光被削去了手指,還險些丟了命。若不是我被迫答應他一個要求,我現在已經死了,你很可能也已經死了?!?/br> 許東芝笑道“看起來咱們都得感謝他?!?/br> 男人淡淡道“是啊,都得感謝他?!?/br> “你來臨安,要做什么?!?/br> 許東芝跟男人異口同聲的問道,二人對視一眼,皆捧腹笑了起來。男人覺得很開心,他好久都沒這么笑過了。許東芝也感覺很開心,她好久都沒有卸下過全身包袱了。 隨后,二人又異口同聲的道“來殺一個人?!?/br> “哦?!?/br> 二人都沉默了起來,不再言語了。 “這三天,我想跟你在一起?!?/br> “可以,我也想跟你在一起?!?/br> 晃晃然間,已是三日。 蔣欽舟接連兩日沒有去朝,他只是跟家人一起聊天,吃茶,還帶妻女去游了一次西湖。而第三日的清晨,他穿戴好官服走了,他沒有驚擾熟睡的封嵐,他在出門前,回頭望了一眼,像是在告別。 金鑾殿,百官聚齊,趙篆這幾日的早朝都沒有缺席,這讓武百官既覺得新又感到欣慰。 正當趙篆向百官詢問國事時,突然聽見金鑾殿外有人道“臣蔣欽舟,有本要奏!”朝堂一靜,眾人齊齊回頭看去。 蔣欽舟昂首闊步的走進了朝堂,他目光直視,腰桿挺直。這一次,他不用再為任何人讓路,他不用再為任何事卑躬屈膝。蔣欽舟覺得,這一生從,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痛快。 趙篆淡淡道“蔣卿家所奏何事?” 蔣欽舟朗聲道“臣請求陛下,赦免因織場被燒,而受牽連的三百余名女工!” 趙篆微笑道“女工不能不殺,不殺不足以儆效尤,不殺不足以平民憤?!?/br> 蔣欽舟笑道“民憤何來?陛下是想平息自己的憤怒!” 一語激起千層浪! 百官紛紛憤憤分分斥責道“蔣欽舟,污蔑圣該當何罪!” 蔣欽舟淡然道“死罪。陛下,若是為了平息無名的憤怒,那一個前樞密使,是不是要三百多名女工更具分量呢?” 趙篆淡淡道“自然?!?/br> 蔣欽舟大笑道“那好,臣愿意一死,換三百名女工自由!” 趙篆冷笑道“好,那你去死??!你死了,那朕赦免那群賤人!” 蔣欽舟笑道“今日臣為民請命,死亦何懼!”說罷,蔣欽舟慷慨從容,朝那金鑾殿的紅漆柱撞去。 剎那間,蔣欽舟看到了刺眼的猩紅。當他聽到趙篆說,三百名女工無罪釋放時,他閉了眼,但卻看到了光明。 …… …… 伊賢起了床,她一直醒著,現在起了床。秦熺早早跟著秦徽出去應酬了,伊賢抱起秦思歸,她的手臂一酸,險些要把孩子掉到地。昨夜伊賢又是難受的一宿沒睡,她忽然想起那丫鬟說起秦府后院里的那口地窖來。伊賢嘆了口氣,把秦思歸先放下,然后去了后院,搬開了壓著地窖出口的那塊石板。伊賢登時如同見了鬼一般,怔在了原地。 她眼前的哪里是地窖,這全然是個錦繡宮閣,獸皮地毯,白玉牙床,青銅暖爐……這些豪華的玩意兒是一應俱全。伊賢回過神來,忙緊張的蓋了地窖。她在思考,秦府內的地窖為何會別有洞天。她想著想著,卻想起了這幾日因為休息不足,精神恍惚,好幾次險些將秦思歸摔在地。她現在急需去到一張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我睡一會兒,一會兒,一會兒出來,覺不會讓別人發現?!毕肓T,伊賢咬了咬牙,便回去抱了孩子,鉆下了地窖。她一趟到那張床,忍不住極為安逸的伸了一個懶腰,這床可真是舒服,伊賢一閉眼,便睡了過去。這一睡,也不曉得是什么時辰了。 天嬋樓里,觥籌交錯。 秦徽跟秦熺這對父子,跟來了的賓客一一敬酒。喝道酣處,秦徽道“秦熺,把思歸抱過來,讓大家瞧瞧?!鼻責鐟讼聛?,醉醺醺的便離了席,下了樓,往家走去。 在快要到家時,秦熺忽然瞧見一人朝自己走來,天太黑,再加那人又低著頭,秦熺看不清他的模樣,但能聽到他說,“賤人,還咬我一口,真是晦氣……” 秦熺沒再意,快走兩步,到了家。但他在家里找了幾圈兒,都沒尋到伊賢母子。秦熺著急了,他似發了瘋一般的大吼大叫。這時,一個小丫鬟蹦跳著進了門。秦熺如同猛虎捕食一般,一步前,死死的嵌住了丫鬟的兩個肩膀,目眥欲裂的嘶吼道“夫人跟小少爺呢!” 丫鬟痛的哭了出來,她囁喏道“我瞧見…瞧見夫人帶著小少爺進了后院的地窖……” 秦熺心下一凜,暗道“爹爹自挖了那口地窖后,便從不讓我進去,那里到底藏著什么貓膩!”想罷,秦熺一把將丫鬟推到在地,隨后狂奔向后院。當秦熺把頭探向地窖的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他顧不得多少,縱身跳入地窖,一屁股摔在了地。他忍住疼痛,抱起了躺在地,鼻孔流血,雙目禁閉,已沒有呼吸的秦思歸嚎啕大哭起來。忽的,他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喊他相公。 秦熺抬頭看去,只見伊賢衣衫凌亂的倒在床,她的額頭被敲出了個血跡淋淋的駭人傷口。秦熺抱著孩子,連滾帶爬的來到伊賢身旁,吼著問道“娘子!這到底是怎么了!” 伊賢氣若游絲的說道“相公…剛才…剛才沖進來個…男人…對我欲行不軌…但我寧死不從…咬了他一口…他氣壞…壞了…拿著一把鐵尺砸破了…我的頭…還摔了咱們的孩子!” 秦熺一怔,忽的想起在路碰見的那個男子來,他后悔憤怒心痛!他把孩子放在伊賢身旁,沉聲道“娘子,我去請大夫!”說罷,秦熺也不慣伊賢的連連呼喚,便爬出了地窖。伊賢心知秦熺素來沖動,他這一出去,還不知道會做出些什么。但她的身子動彈不得,攔他不住。 秦熺一出地窖,便在廚房取了把解腕尖刀藏在了懷里。但他要出廚房時,卻怔住了,他連那個男人是誰都不知道,又該去哪里尋仇。突然,秦熺三步做兩步的跑出了廚房,站到那正在揉捏肩膀的丫鬟面前,質問道“你告訴我,后面那地窖到底是做什么的!” 丫鬟泫然欲泣,她道“少爺,奴婢不可以告訴您,老爺會殺了奴婢的!”秦熺冷笑道“你不說,那我現在殺了你!”說著,秦熺摸出了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在那丫鬟面前一劃,那丫鬟的身子便顫若篩糠,她忙道“奴婢……奴婢只知道老爺會不定時的往那地窖里帶去幾個女人,然后在夜里,老爺會領一個男人到那地窖里去…那男人的身份好似極高,老爺也要對他畢恭畢敬。當那男人從地窖里走后,老爺會帶人把地窖里的女子抬出來,奴婢瞧見過,那些女子大多都死了!” 秦熺愣在原地,旋即他的腦海又燃起了更為滔天的怒火。他已經知曉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他也知曉,殺子辱妻之仇他可能一輩子都報不了,但他還是要報仇! “你去請個大夫,讓大夫到地窖給夫人療傷?!鼻責鏲ao著極為平淡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后,便闊步出了大門。 天嬋樓里 秦徽看著回來的秦熺,笑道“熺兒,你怎的沒把思歸給抱來?” 秦熺皺眉道“爹爹,我有話要跟你說?!?/br> 秦徽起身走了過去,站在秦熺面前,蹙眉道“怎的……”他低下頭,只瞧見一把刀插入了他的肚腹內。這一刻,秦徽萬念俱灰,他笑了,最后啊,還是得不了圓滿。但這個夢醒的方式,未免也太過殘酷。只聽這時,秦熺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大仇得報!”說罷,秦熺反手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弒父者,豈還能容于世 這一刻,父子之血摻雜到一起,血濃于水。在死之前,秦熺想起了那人說的話,魂斷七尺,命喪九丈。果然,一語成讖。 那人的話沒說完,完整的話應該是,魂斷七尺窖,命喪九丈樓! 秦府,地窖之。 伊賢把秦思歸抱在懷里,眼淚劃過蒼白的臉頰,滴到秦思歸臉。突然,伊賢感覺懷里的孩子動了動,她心下欣喜若狂,忙的用盡全身力氣拍了拍秦思歸的后背。 “咳!” 一口帶血的濃痰被秦思歸咳出,隨后聽幾聲嘹亮的大哭。 哭聲劃破烏云,一輪碧藍色的嬋娟詭異的懸掛在天,她在為一逝去的時代,高唱挽歌。 本書來自 4646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