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瞧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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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褚柘心下歉仄,連道得罪。 林三川咧嘴一笑,毫不在意。 林三川道“兄弟,你這當官的,大半夜怎跑這里來了?” 蔣褚柘簡要將城內發生的幾樁血案敘述了一番,林三川驚道“那我家公子沒什么事吧?” 蔣褚柘笑道“林大哥放心,駙馬爺安然無恙?!苯又馈傲执蟾缯f那尼姑庵有暗娼,還有逼良為娼的丑事,可是真的?” 林三川笑道“這還有假?兄弟可愿意隨我去壞了那群賊尼的買賣?”蔣褚柘無奈道“林大哥有所不知,在我大宋還未遷都時,這臨安便是天下第一的風流之地,遍地都是煙花場所,青樓妓院。但至遷都以后,圣上便痛定思痛,禁忌驕奢yin逸。當時查封了不少青樓勾欄,臨安城里登時多出了一大批無路可走的姑娘。有些紅牌姑娘早早的就被存下的青樓挑了去,其余的不是被大戶人家便宜收做了丫鬟,就是遠走他鄉。但還有一些得了暗病的,年老色衰的無路可走,只能皈依佛門。但她們或許是閑不住,又或許是想給自己留條退路,才做起了暗娼。說到底,都是苦命人。于理上,小弟應當依法辦事。但于情上,我卻不想絕了她們的后路?!?/br> 林三川心中一悸,他拱手作揖道“兄弟,憑你這番話,我向你賠罪了!” 蔣褚柘忙的托起林三川的手臂,把他扶起來,道“林大哥,這話是怎的說?” 林三川笑道“開始瞧你年少輕狂,身居高位,我就將你當成了個靠家族庇蔭,玩世不恭的紈绔子弟。但現在瞧,你可是難得的青年才俊?!?/br> 蔣褚柘微笑道“林大哥謬贊了,說出來不怕林大哥笑話,小弟能做到這個位子,的確是得了家中的提攜,說什么青年才俊,愧不敢當?!?/br> 林三川一揮手,不屑道“提攜的好!難道不讓老弟這種人做官,偏要讓那些庸碌無為,狗屁不通的糊涂蛋去做官么?” 蔣褚柘羞慚一笑,不置可否,他道“但這次既然碰見了,也不能不管,不過怎么管,卻要好生斟酌。而且那逼良為娼,可是一樁大案,須得仔細查證?!笔Y褚柘一抱拳道“小弟先行別過,待明日回了臨安,再請林大哥喝酒?!?/br> 林三川笑道“嘿,我林三川就喜歡湊熱鬧。再說了,我好歹還算是個證人呢,兄弟可不能敢我走!” 蔣褚柘微笑道“林大哥樂意同行,小弟求之不得。但林大哥最好去了之后先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br> 林三川道“兄弟你也莫要著了那群sao娘們的道?!笔Y褚柘一笑,道“這是自然?!?/br> 二人一邊閑聊,一邊慢悠悠的回到了臨水庵。臨水庵此時已黑了燈火,看上去應該是都休息了。照之前的商量,林三川在外守著,由蔣褚柘上去敲門。 “咚,咚,咚”三聲響,庵門開了,而開門的仍是定玄尼姑。那定玄一見叫門的是蔣褚柘,登時就桃紅了兩腮。過了片刻,定玄頗為嬌羞的說道“小……小官人,你怎的回來了?” 蔣褚柘干笑兩聲,神色有幾分慚愧,他道“真是抱歉,在下沒本事,讓那采花賊溜之大吉了?,F在天色已晚,所以在下想在貴庵借宿一晚?!?/br> 定玄心下歡喜,一把牽住了蔣褚柘的手,笑道“那jiejie可是歡迎極了,小官人快進來?!倍诉M了門,定玄一驚,她只察覺蔣褚柘竟不停用指尖劃著她的掌心。定玄心道“沒想到這小郎君是個外羞內熱的小sao漢子,今晚我可是有的樂了?!毙闹羞@么想,但定玄的面色卻是顯出了幾分嗔怒,她甩開蔣褚柘的手,道“小官人,你再這么無禮,jiejie可不理你了!” 蔣褚柘又將定玄的手挽起來,笑道“好師父,我也是在臨安混過不少時日了,你們這一些尼姑庵里的規矩,我可是知曉的清楚。家里管的嚴,連青樓都不讓我去。今夜若是師父能好好待我,那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br> 定玄“哼”了一聲,道“jiejie我雖然出身不好,但現在卻早已皈依佛門,不做那檔子事兒了。若不是看小官人捉賊辛苦,jiejie才不會委身于你呢?!?/br> 蔣褚柘喜道“那師父是答應了?” 定玄白了他一眼,道“小官人隨我來?!?/br> 這定玄拉著蔣褚柘一路走,不過這次她沒將其帶到長屋,而是把蔣褚柘帶到了一間面積不大的空屋里。蔣褚柘在床上坐下,那定玄正欲解開緇衣時,蔣褚柘卻道“好師父慢著?!?/br> 定玄蹙眉道“怎的?” 蔣褚柘道“能不能再找幾位師父一起來陪我?”定玄橫了他一眼,嗔道“怎的,有jiejie一個人還不夠?” 蔣褚柘抱拳哀求道“弟弟我快憋壞了,求求好師父,你便多找幾個人來吧,銀子我半點也不會虧待好師父?!鼻频枚ㄐo動于衷,蔣褚柘登時就取出一錠約摸著有五兩重的銀塊兒來,道“好師父收著?!倍ㄐ⒛倾y子奪在手里,冷哼一聲,道“jiejie想與小官人談情說愛,但小官人卻如此絕情絕義?!?/br> 定玄轉身走了出去,待她再進來時,已領來了七個姿 色不一的女尼。這些女尼瞧見蔣褚柘,目光皆是一亮,她們不禁調笑起來“是咱們姐妹買他,還是他花錢買咱們姐妹?”一人呸了一聲,道“老娘今夜非活剝了他!”旋即,幾聲嬌笑響起。瞧她們現在的放浪模樣,哪有半點佛家子弟的莊嚴。 定玄淡淡道“吵些什么,還不脫了衣裳,伺候這位小官人?” 眾女一邊嘻嘻笑,一邊剝解衣裳,一邊對蔣褚柘暗送秋波。但她們這衣裳剛脫到一半,蔣褚柘登時站起,聲色俱厲的喝道“好啊,這尼姑庵里果然藏污納垢,都給本官跪下” 眾女尼大驚失色,手足無措。唯有定玄強做鎮定,上前問道“小官人,你這是發的哪門子脾氣?” 蔣褚柘“錚”的一聲抽出半截明晃晃的長劍喝道“都跪下,誰敢輕舉妄動,本官便要她血濺當場!” 定玄“啊呀”一聲癱倒在地,她哭道小官人,jiejie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蔣褚柘正襟坐下,將劍橫于膝上,道“沒有得罪不得罪,你們若是此刻在青樓內光明正大的接客,我管不了你們。但你們在這佛門清凈之地,偷摸干這齷齪的買賣,那我自然要好好管管?!?/br> 一女尼爬到蔣褚柘腳下,不??念^,她道“爺爺…您繞繞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蔣褚柘一把按住那女尼的肩膀,輕嘆道“你們既然已遁入空門,為何還要重cao舊業呢?” 定玄抽噎道“空門是好,但卻不是我們姐妹的歸宿,我們還想著還俗,嫁人呢。但似我們這般人,想要嫁人除了備一份豐厚的嫁妝之外,還要花銀子治治身上的病,沒錢怎么行。當初,我們被拐進青樓,受人折磨時,就沒人來管。但我們深陷泥沼,給自己掙份后路時,你們就來秉公執法了,這老天怎的這么不公,這么調戲我們這些苦命人?” 蔣褚柘無奈道“我知道幾位師父都是苦命人,所以這次并沒想抓你們,我只是要問你們,這買賣以后能不能不做了?” 定玄斜睨他一眼,沉聲道“小官人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蔣褚柘苦笑道“自然是真話?!?/br> 定玄冷冷的道“那好,我也不瞞小官人,只要一天沒攢夠銀子,這齷齪的買賣就我們便要繼續做下去。我話說完了,小官人要殺要刮,要捉要拿,請盡管動手?!?/br> 蔣褚柘微笑道“若本官說,能給你們找一份正經的行當,你們愿不愿意去做?” 一女尼生怕定玄再說什么厲害話惹到面前的官爺,便搶道“官爺您說,只要不把我們捉進牢里,那我們什么也愿意去做!”定玄白了那女尼一眼,倒也沒說話。 蔣褚柘笑道“幾位師父可會紡線織布?” 眾女尼搶道“會!會!” 蔣褚柘點點頭,道“那便行了,今年朝廷準備再開幾個織場,要織造大量錦緞布匹,正缺女工,你們若是愿意去,我便托人給你們安排。至于嫁人,你們也不用擔心,誰不愿意取從織場出來的女工?”眾女尼聞言歡呼雀躍,卻唯有定玄將信將疑的說道“當真?” 蔣褚柘笑道“這有什么假的,你們若還認識跟你們一般的苦命人兒,那就聯系她們,若有意的寫個名冊給我,我一并將你們安排進織場去……”他一語未畢,就聽得定玄冷笑道“我瞧小官人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吧?” 蔣褚柘一凜,登時解下自己的腰牌,道“你們不信我,那便將這腰牌收著,若我安排不了你們的后路,你們盡可以拿這塊腰牌去朝廷告我個貪贓枉法的罪名!” 蔣褚柘捧著那腰牌,但沒一人敢上前去拿。定玄身子一軟,旋即跪伏在地,她磕了一個頭,哭道“爺,我們信你!” 蔣褚柘起身抱拳道“各位師父,方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闭f罷,他在身上胡亂摸索一番,取出些銀子放在地上,笑道“這次出來,也沒帶幾多錢,幾位師父收著?!?/br> 有人道“官爺,我們怎能收你的銀子?” 蔣褚柘微笑道“我曉得幾位師父的身子都有些不舒服,這些銀子你們拿去買些藥煎來吃。但銀子可不是白給的,是借給幾位師父的。待往后你們賺了干凈銀子,找了個好婆家養好了身子,再還給我?!?/br> 見得蔣褚柘一番話講的至情至性,眾女皆感動的泣不成聲。蔣褚柘覺得過意不去,只道舉手之勞四字。 過了片刻,蔣褚柘出了臨水庵。林三川從暗處閃出身子,攔在蔣褚柘面前,笑道“兄弟,事情辦妥了?” 蔣褚柘笑道“不負林大哥所望,那幾位師父都決定金盆洗手了?!绷秩ㄐΦ馈澳蔷秃?,兄弟你這也是一番功德??!對了,那被逼良為娼的尼姑,你見了沒有?” 蔣褚柘搖頭道“我問過了,那幾位師父說這庵里都是好人,絕不會做逼良為娼的勾當。林大哥,是不是你看錯了?” 林三川嗤之以鼻,道“我怎的會看錯,那打的叫一個恨吶,兄弟若不信,那隨我來!” 蔣褚柘隨林三川翻墻來到了 那斗室前,只見得那斗室仍亮著燈火,透過那破碎的窗戶紙往里一瞧,里面正有一尼姑跪在蒲團之上。只見那尼姑雖身著夸大緇衣,但那玲瓏的身段卻是遮不住。蔣褚柘怦然心動,暗道“這世上,怎有這么好看的背影?!贝藭r,林三川輕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進去瞧瞧。蔣褚柘回過神來,點點頭,輕敲敲門。 忽的,只聽那室內傳來一聲緊張的嬌音“誰……誰?” 林三川正擱那窗戶縫兒瞧著,他見得那跪著的尼姑一回頭,霎時心肝就是一顫。那尼姑不過二九之齡,粉撲撲的小臉蛋,星辰似的眼眸,糕點似的鼻子,桃花似的紅唇,那一驚下的花容失色,當真是勾人心魄。林三川忙扭過頭,拍了自己一巴掌,他心道“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若真被逼良為娼了那還了得?” 而蔣褚柘此時卻仍魂飛天外,他心神蕩著,念道“這聲音也太好聽了些?!钡瓦@半分失神,其身后就被林三川猛推了一把。他身子一傾,竟撞開了門,趴在了地上。林三川闖進門,笑道“姑娘,我們來解救你了!” 那小尼姑一見林三川,登時就縮到了墻角里,哭道“你們,你們是來做什么的?”蔣褚柘站起來,忍住心神激蕩,一作揖,道“姑娘,是在冒犯,聽說你被逼良為娼,我跟林大哥便來救你了!” 小尼姑聞言,看著一身狼狽的蔣褚柘跟呆頭呆腦的林三川,卻是破涕為笑道“誰……誰被逼良為娼了?” 林三川道“半個時辰前,我可瞧見有個尼姑不停用藤條抽你呢?難道這還不是逼良為娼?” 小尼姑靨如春桃,她道“二位施主你們誤會了,那是貧尼念佛經走了神,師太罰我呢。哪里……哪里有逼良為娼一說啦!” 林三川一拍腦門,道“當真?” 小尼姑見他們不似壞人,笑道“自然當真,你們快走吧,要是讓師太瞧見,又該打罰我了?!?/br> 蔣褚柘直勾勾的盯著小尼姑,忽然開口道“小師父,我曾見過你?!?/br> 小尼姑聞言滿是詫異,“是么,在何處?” 蔣褚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帶著幾分靦腆道“在臨安時周王府,小師父也許不記得了?!?/br> 小尼姑“啊”了一聲,神色之中閃過一絲落寞“或許吧,貧尼是真不記得了?!?/br> 蔣褚柘微笑道“當時小師父還蓄著發,現在卻已經剃度了?!?/br> 小尼姑摸了摸光光的腦袋,笑道“三千煩惱絲,剃了好?!?/br> 林三川不耐煩道“兄弟,快走吧。讓別人瞧見了,咱可有理也說不清了!” “是是!”蔣褚柘又對小尼姑說道“小師父,敢問法號?” 小尼姑微笑道“法號靜心?!?/br> 蔣褚柘笑道“在下蔣褚……” 那個柘字還沒出口,林三川便拉著他走了出去。林三川不解道“兄弟,你跟個尼姑攀談些什么?” 蔣褚柘笑道“我瞧這位小師父好看,便忍不住跟她多說幾句話?!?/br> 靜心聞言,不禁臉色一紅,轉瞬,她忙道“你們快些走吧,師太快來了!” 蔣褚柘回身道“告辭?!?/br> 出了尼姑庵,林三川一臉郁悶,他道“這事辦的糊涂,若不是先遇上了那幾個賊尼,我當的也是不會誤會有人逼良為娼?!?/br> 蔣褚柘笑道“不糊涂,不糊涂,這件事辦的好極了……對了林大哥,你現在可是要回臨安?” 林三川道“那可不,本想歇一晚來著。但現在也沒心思了,不如快些趕路?!?/br> 蔣褚柘擺手道“不忙,急不得。若林大哥沒要事在身,不如賠小弟去喝一杯?!?/br> 林三川皺眉道“這荒郊野嶺的,哪有喝酒的地方?” 蔣褚柘笑道“林大哥剛來臨安,還不曉得。這臨水庵往西十里,有個村落,那里的狀元青釀的極好,咱不如去那村里的酒館討杯酒喝。吃飽喝足,再借兩床鋪蓋歇上一晚。待明日醒了,再回同回臨安不遲?!?/br> 林三川笑道“這倒是好極了,走!” 正待要走時,蔣褚柘忽的鼓足一口氣,大喝道“在下蔣褚柘!” 林三川笑道“兄弟你嚷嚷些什么,也不怕引狼過來?再說了,你這褚是哪個褚,柘又是哪個柘?你將自己名字喊的再大聲,若不說清楚了,那別人也是不曉得的。哪有我這名字方便,一說三川,再說六個一,那誰都曉得是哪兩個字了?!?/br> 蔣褚柘笑道“林大哥說的是?!?/br> 靜心聽得那喊聲心中一顫,但她忙的低頭喃喃道“菩薩,弟子愚鈍,這心卻是怎的也靜不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