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落花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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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庭院,落了一地的喇叭花。 花枝招展的少女滿是憂愁的將一朵喇叭花撿起來,她想重新將那花還于花莖之上。她未免是太過徒勞與天真了,這世間破碎后的東西,最難重圓的無非是四種,鏡花水月。 這般辛勞,換來的無非是多一份煩惱。少女松開了手中的花,蹲在地上低聲啜泣起來。這時,一個腰上纏繞著一條連環鞭的黑衣少年踩著滿地的落花,緩緩的走了過來。 他于少女之前站定道:“沒什么好哭的,花落之處,來年亦會綻放出新花?!?/br> 少女抬起頭來,她注視著少年的宛如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但又冷如寒霜的面龐忽的笑道:“我也曉得,但你不覺得這般美麗的事物,就這樣凋謝了,太過可憐嗎?” 少年聞言淡淡道:“是啊,是很可憐。但若是這份美麗不凋謝,又怎會結出果實?!?/br> 少女聞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知道,知道這個少年的話永遠都是有道理的。她懂也罷,不懂也罷,只管相信他就是了。 少女笑道:“趙哥哥,你聽說了嗎?那李家的少公子跟隨老王爺南征屢立戰功,這次他只身前去援助嶺南。不禁救了幾百條人命,還大敗了那蚩合國的火婆公主呢!” 黑衣少年聞言面色如常,他點頭道:“聽說了,現在孫府上下,都在議論這件事?!?/br> 少女嘻嘻笑道:“但我曉得,趙哥哥比他更厲害,你若是去了南疆,定然比他更奪目呢!” 黑衣少年注視著少女天真爛漫的臉龐,嘴角略微挑起一絲弧度:“你以后別穿的如此惹眼了?!?/br> 少女不解道:“為什么?難道趙哥哥不覺得眉兒穿這衣服很好看嗎?” 黑衣少年搖頭道:“你只是個丫鬟,穿成這樣,會搶了主子們的風頭?!?/br> 少女笑道:“不會呀,府中的夫人們可都比眉兒好看百倍呢。而且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聽別人說,那會是個絕世的美人兒呢。眉兒,只想穿好看干凈些,以后隨趙哥哥出去,也不會丟了趙哥哥的臉?!?/br> 黑衣少年臉上顯出了一絲訝色,過了半晌,他又冷聲道:“若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更不能穿這些衣服了?!?/br> “為什么?” 黑衣少年彎下腰,握住少女的手將她拉了起來說道:“因為這些下等的東西,配不上你。在不久以后,我會成為照耀這天下的星辰,你會成為不會凋零的花朵?!?/br> “不會凋零……”少女喃喃道:“趙哥哥是不會騙人的……” “二十多年了?!?/br> 男人摘下那刻滿霸道虎紋的面具后,如釋重負的說道。他坐在竹亭下,看著滿天紛飛的落花,不由得感嘆道:“蜀州的花,也要凋謝了嗎?盡管看了大半年,但怎么也看不夠呢?!?/br> 這時,一片墨色大氅忽的在空中飄蕩起來。那大氅緩緩飄落在地上,最后便成一張花哨的油彩面具。 男人淡淡道:“你來了,太一?!?/br> “老奴打擾了老爺賞花的雅興,真是罪該萬死?!?/br> 男人微笑道:“你的確罪該萬死,但不是因為你打擾了我賞花,而是踩到了落花之上?!?/br> 來人聞言趕忙一閃身子,在一塊干凈的地面上站定道:“回稟老爺,小費已經到了臨安了,您要我注視的那個年輕人最近也有了新的動靜?!?/br> “太一,小費是個好孩子,我讓他跟著你是為了讓你教導他,你可別因為感覺煩了,就隨意對其訓斥?!?/br> 來人聽罷笑道:“老爺多慮了,老奴對小費可是上心的很吶?!?/br> 男人聞言微微頷首,隨后又道:“說吧,那年輕人最近如何了?” “回老爺,那年輕人竟然去了千島府,還進了軍營。聽說,他可是要幫著軍隊剿滅千島府的水匪呢。老奴本想就地將其解決了,以免耽誤了老爺的大事。但想了想,在動手前還是向老爺通報一聲的好?!?/br> 男人點頭道:“你做的不錯,那年輕人不能殺,將來沒準兒還有用的著他的地方?!?/br> “那老爺難道就不怕,多了他這個變數,會壞了老爺您綢繆的大事?”來人略顯擔憂道。 男人微笑道:“這天下間的種種,本就充滿了變數,防是防不住的。而且,我相信龍正風的能力,他能在半個月內肅清千島府的其他勢力?!?/br> 來人聽罷不禁問道:“老爺,既然你能將龍正風收為己用,那為何不將其他幾家水匪勢力也收入麾下?” 男人淡淡道:“人多眼雜,會壞了大事。殺人,用一把刀就夠了。年輕人那邊你就不用跟著了,你立刻去北莽,傳我的命令,讓他們盡快行動,鏟除五行舵?!?/br> “是?!眮砣藨艘宦暫?,心中暗道:“嘿,要是小費那小子知道我去了北莽,指不定會怎么鬧騰呢?!?/br> “走吧,在飛花落盡之前,我還想多看兩眼?!蹦腥寺N著二郎腿,將一條手臂搭在腿上,另一條手臂放在石桌上后,便抬起了頭。他注視著滿天的飛花,紋絲不動。在剎那間,他宛如化做了一座石雕,堅不可移。 來人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后在那飛花的縫隙之中,穿梭而去。 “這是一座城,有人叫它臨安,有人喊他帝都,但我卻只愿意叫它腐朽的棺材,一聞到這腐朽的氣息,我便會渾身不自在。我一聞,就要死了。誒呦,我死了!”隨著這喃喃囈語的消逝,便聽“嘭”的一聲,只瞧一個披著墨色大氅的高挑人影,直直的倒在了甲板之上。 這是一艘穿梭在帝都臨安內的巨大畫舫,這上面本應該坐的盡皆是達官貴人,高門洪族。但此刻這船上,竟是空空蕩蕩,未聞歡聲笑語,絲竹管弦。 忽的,叮叮當當的雜亂之聲在這空蕩蕩的巨大畫舫之中響了起來。一個灰頭土臉的青年,牽著一頭同樣臟兮兮的駱駝來到了甲板之上。這青年牽著韁繩的手一直在打著哆嗦,便瞧得出他現在的內心并不平靜。 青年牽著駱駝來到那倒在甲板上的大氅人身前,顫聲道:“費大人,費大人……”叫了兩聲,這大氅人仍是直挺挺的趴著,一動不動。年輕人終于是慌了,他大哭道:“誒呦,費大人!我這什么消息都沒向您稟報,您怎的就死了!” 突然,那大氅人身子猛的一彈,便陡然站了起來。 大氅人指著年輕人的鼻子訓斥道:“你才死了!方才本大人只是稍稍露了一手神鬼莫測的裝死神功,就將你嚇破了膽,你是怎么在北莽混的!” 年輕人抬頭一瞧那油彩面具,才放下了心說道:“費大人教訓的是?!?/br> 那大氅人聞言心中暗道:“平日里都是太一兄訓我,今日論終于是論到我訓別人了。好玩!好玩!”想罷,大氅人咳嗽兩聲淡淡道:“別費大人費大人的叫個不停,那是快要死了的人才有的稱呼。以后,你就叫本大人……呸呸呸,我這不是在罵自己嗎是要死的嗎!” 年輕人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心道:“這人怎么跟個瘋子似的?!?/br> “我姓費,至于名字,就用你剛才心里想的那個吧。費瘋子,你說怎么樣?”大氅人話音剛落,那年輕人就是一激靈,這瘋瘋癲癲的大氅人竟莫非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費大人,小的在這大船上待不慣,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去談話吧?!?/br> 大氅人嘻嘻一笑道:“本大人也正有此意,走!”說罷,他便一把拉起這年輕人跳下了畫舫。 “大人!我的駱駝!” “等會兒再給你買一頭?!?/br> “誒呦,大人,那駱駝哪兒是想買就能買的?!蹦贻p人也只是腹誹兩聲,不敢開口言語。 在被這大氅人帶著極速往前奔馳時,年輕人卻察覺出了些不對勁,這偌大的一個臨安城里,竟沒有一個人在走動。寬闊的大街兩旁,唯有座座宏偉的建筑依然在屹立著。身處此情此景之中,無異于讓人感覺像是走進了鬼城一般。 大氅人感覺到年輕人的心思變化,那隱藏于油彩面具下的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笑意。 “別怕,那不就有人了嗎?”大氅人話音剛落,年輕人的忽的便聽到了嘈雜的人聲,他尋聲望去,只見在他們二人前方,竟然出現了一座擠滿了人的三層酒樓。 大氅人笑道:“你覺得這個地方怎么樣?” 年輕人忙點頭道:“這個地方不錯,好歹有些人氣兒?!?/br> “那我們便去里面坐坐?!贝箅┤嗽捯暨€未落,那年輕人便發現自己已然身處酒樓大堂之中,在他面前,還擺著一桌豐盛的酒菜。一連奔波了十幾日,年輕人已然是餓的不行了。他一把就扯下來了一條雞腿,當他正欲往嘴里塞時,又察覺到了那從面具下迸射出來的灼灼目光。 年輕人停下了手笑道:“大人您吃?!?/br> “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你盡管吃,不用管我?!?/br> 年輕人聽罷,算是放開了膽子,他先是往嘴里猛塞了幾口大rou,又飲了兩口酒。但這酒一入喉,年輕人便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年輕人停下了手,正色道:“大人,這酒有問題?!?/br>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