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只用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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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冷秋行怒氣沖沖剛走出兩步時,忽而停了下來。他暗自思索著樸家璞為何要將白清池透露消息的事告訴自己,思來想去,冷秋行才明白,樸家璞是想看笑話,看他冷秋行的笑話。冷秋行恢復了冷靜,他望著白清池門上拴著的鎖鏈,輕嘆道:“池兒,也算是我的半個女兒啊?!?/br> …… …… “公子,你讓我跟你下棋,還不如殺了我?!闭f罷,林三川將手中的黑子又放入了棋罐里。 董平聽罷,抽出了驚雪道:“光說不練假把式,將脖子伸長些,我一刀結果了你?!?/br> 林三川訕訕一笑道:“那我還是下棋吧?!闭f完,他隨意落一子,滿盤皆輸。 “笨的可以?!?/br> 林三川無奈道:“公子,冷姑娘還在那王八蛋手上,難不成咱們就坐視不理了” 董平抱起在他腳面亂蹭的花貓,微笑道:“只要棋盤在,那一顆子都跑不出去?!?/br> 他說罷,便有人輕輕的敲起了門。 林三川搖搖頭,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外面站著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老婦人手中端一托盤,托盤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 老婦人微笑道:“二位貴,該吃午飯了?!?/br> 林三川接過托盤,呵呵笑道:“多謝老阿婆?!闭f罷,他“嘭”的一聲,便將門給關上了。那老婦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震的耳膜一麻。她癟起嘴,嘟囔道:“吃死你們!” 冷君裘坐在樸府后花園的石椅上,他靜靜的擦拭著手里的長劍。在冷家山莊上下都習練掌法的氛圍里,冷君裘是個異類。他向來以為,人之所以有別于獸類。那是因為人有手卻沒有鋒利的爪子,人的手不同于獸類的利爪,它是用來拿東西的,而作為傷人之物,便落了下乘。 所以,他喜歡使用兵刃。而在五花八門的兵刃里,他唯獨鐘情于劍。懂劍的人,就算是壞,也壞的直來直去。因為他們懂劍,所以人也像劍。冷君裘向來不是一個壞人,相反,他對于在他快要餓死時,給了他一口飯吃的遠方親戚冷秋行忠心到極致。 而在來金陵之前,冷秋行向來對他循循善誘,教給他正派的做人道理。冷君裘也向來將正與義二字掛在心頭,所以他在自己活的這二十六年來,一向不迷茫。但就在剛才,冷秋行讓他用下毒這種伎倆去害人時,他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選。倒是是信奉自己的正義之道,還是相信將正義之道教授給他的冷秋行。在一番掙扎后,他選擇了相信冷秋行。但不知為何,他做了這個選擇,自己的心就瞬間沉入了萬丈深淵里。 他擦拭著自己的劍,不停的擦拭著自己的劍。這把鋒芒畢露的劍在他眼里,已黯淡無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擦劍,還是在擦拭著自己已蒙上灰塵的心。 “走?!崩渚脤κ种袆φf道。 他起身,其座下的石椅,已深深的陷入了地上所鋪的青石之中。 董平席地而坐,他眉尖輕蹙,一股沒來由的寒意正向屋內漸漸逼來。 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吹開了他面前的兩扇木門。 門前,是一個挺拔,但眉間滿是陰郁的青年男子。 “你是馮玉書?!?/br> 董平微笑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合格的殺手,向來不會問目標的名字。他們只會一言不發的,用最為迅猛的手段,來殺死自己面前的目標?!?/br> 冷君裘搖頭道:“我不是殺手?!?/br> “但你是來殺我的?!?/br> “不錯?!?/br> 說罷,冷君裘走近屋里,登的就跪在了董平面前。 董平瞠目結舌,隨后釋然道:“看來你蠻有把握,你覺得我定會死在你手上,所以先給我賠個不是?!?/br> 冷君裘搖頭道:“我向來不用卑鄙手段害人,這是第一次,我在你的飯菜里下了毒,取一個無法還手之人的性命,我過意不去?!?/br> 這時,董平看向冷君裘的目光滿是欣賞。董平微笑道:“你真傻的可愛?!闭f罷,董平站了起來道:“你要跪,便跪這只花貓吧。他饞嘴,將有毒的飯菜全吃了進去?!?/br> 董平話音剛落,林三川便提著一只死去的花貓從內室里走了出來。 冷君裘滿臉錯愕,但他的目光中卻滿是欣喜。 他站起來道:“多謝,你給了我一個光明正大殺死你的機會?!?/br> 董平笑道:“冷秋行真是蠢的可以,怎么會派你這種人來?!?/br> 說罷,董平猛不去的拔刀。 刺! 鮮血從董平手背濺出,寒芒一閃。 “好快的劍?!?/br> 董平雖是感嘆,但他已將刀拔出,與冷君裘手上的劍撞上。 方圓之地,只有刀光劍影。 董平的十二路佛家刀法雖綿綿如大江,圓潤貫通,密不透風。但冷君裘的快劍,卻總能找到董平遺漏的破綻,攻之。 冷君裘與董平相戰,心中也是震驚不已。開始三招,董平的速度是遠遠被他拋在身后的,但數十招過去,董平的刀卻已快要追上了他的劍。 董平沒用動用自己的鯤鵬總略,他只是用十二路佛家刀法與其抗衡。這種硬碰硬的刀劍比斗,令董平大呼過癮。 冷君裘在比斗中,其心態也漸漸的轉變起來,從一開始的來殺人,變成互通有無的過招。他的劍也逐漸恢復鋒芒,同樣,他的心也變得更加凌厲。 董平忽而大笑道:“這里打不過癮,咱們出去再戰!” “好!” 冷君裘一字剛落,就聽“嘭”的一聲,他手中的劍,斷了。 冷君裘的手停留在半空連連顫抖,無處安放。他眉間的陰郁,又加重起來。 董平敲了敲驚雪道:“你沒有敗給我,而是敗給了它。這把刀太過鋒利,世上沒有幾件兵器能與它硬碰硬這么久?!?/br> 冷君裘淡淡道:“是好刀,但輸了,就是輸了?!?/br> “你的劍很快,但我見過另一個人,他劍更快。沒有人,能在他出招之前出招?!?/br> 冷君裘搖頭道:“我不信?!?/br> 董平微笑道:“的確匪夷所思,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氣宮被毀,身上沒有一絲真氣?!?/br> 冷君裘啞然,他盡管不相信,但眼神卻是熾熱與向往。 董平道:“若是你想成為他那樣的劍,便離開冷秋行吧?!?/br> 冷君裘搖頭道:“不可能?!?/br> 董平聞言,玩味道:“若是你不離開他,我便將你抓到樸家老爺面前,大聲告訴他們,你是冷秋行派來殺我的。而且,還用了下毒這種卑鄙手段,有死貓為證。到時候,你們兩個都會身敗名裂?!?/br> “我會自己抗下,絕不會牽連冷莊主?!?/br> “那他娘你就得死!” 董平猛然拔高聲調,驚雪一抬,指向冷君裘的鼻子。 “死,對我來說,向來不可怕?!?/br> “狗屁,你若是死了,那就永遠成不了你想要成為的那種劍了?!?/br> 冷君裘身子一怔,忽而有幾分動容道:“你知道?” “我知道,它告訴我的?!倍降皖^看向冷君裘手中的劍,淡淡道。 “為什么對我說這些?” “因為我不想看到一個能成為絕頂劍的人,毀在冷秋行這種人手中?!倍匠谅曊f道,字字擲地有聲。 “你不了解他?!?/br> “我比你了解他?!?/br> 冷君裘聽罷,仰頭嘆息道:“以前或許是,但現在,我比你了解?!闭f罷,冷君裘走出了房門,他背對董平道:“多謝,冷君裘?!?/br> “董平?!?/br> 聽到董平自報真名,冷君裘并無多少意外,或許名字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單純到極點的代號罷了。 “好,我記住了。終有一日,我會用這把斷劍,斬斷你的長刀?!?/br> 董平微笑,卻不言語。 待冷君裘走遠后,董平輕聲道:“做夢?!?/br> “公子,你就這樣放他走了?” “不放,難道還留著他?放走他,一舉兩得?!?/br> “怎么說?” 董平笑了笑說道:“一是江湖上未來的一位絕世劍不會夭折。二來,他一走,冷秋行身邊便少了一個助力?!?/br> 林三川聽罷不由得大笑道:“一舉兩得!” 董平蹲下身,將那截掉在地上的斷劍撿起來道:“你拿著這個去找樸鐵涼,就告訴他剛才有個身著黑衣,胸前刺冷的人過來想要刺殺于我?!?/br> 林三川愣住了,他不解道:“這不是害了剛才那人嗎?” 董平笑道:“他已經走了?” “公子那咋知道的,若是他死不悔改,繼續留在冷秋行身邊呢?” 董平搖頭道:“那就只能說明他太笨,我勸他的話,是多此一舉?!?/br> 林三川點頭,又搖頭道:“那我還是不明白,為何要拿著這斷劍去找樸鐵涼?” 董平被林三川氣的笑出了聲:“現在冷秋行定然寸步不離的守在冷飄飄身旁,我無法接近。若是你將這劍拿給樸鐵涼,再將我教給你的說辭將于他聽,那他定然會找冷秋行問話,我也能趁此機會去找冷飄飄?!?/br> 林三川聽罷恍然大悟,連連說高。 董平搖搖頭,林三川心眼兒不少,但那心眼兒卻全用在了斗嘴上。 冷秋行屁股還沒坐熱,門又被推開了,他正欲發火,卻發現來人是自家山莊的。他壓住火氣道:“又怎的了” “稟報莊主,樸老爺說又萬分緊急的要事,請你去一趟?!?/br> 冷秋行眉頭一皺,便開始揣測起樸鐵涼的心思。過了片刻,他才開口道:“君裘可回來了” 冷秋行抿起嘴唇,從鼻孔里長噴出一口寒氣道:“待我走后,你來找幾個人將屋門把死了,任何人不能進出。樸府的各個出口,也要派人把住了?!?/br> “是?!?/br> 叮囑完后,冷秋行又滿是不放心的看了冷飄飄兩眼,才三步一回頭的出了房門。 待他走后,開始來報信的來人又去找人來把守屋門。就在他來回的這一個功夫,一道飄忽不定的人影,便悄然無息的進入了屋子。 這沾衣十八跌作為少林寺的頂級身法之一,當的是名不虛傳。 董平來至屋內,便疾步來到了冷飄飄的身邊??粗稍诖采?,面無血色的冷飄飄,董平真是心疼。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冷飄飄的臉龐道:“你現在的面相,可真當的是冰山美人了?!?/br> 說罷,董平便坐在了放在床頭的椅子上。 他輕聲道:“你再裝睡,那我可就走了?!?/br> 說完,過了半晌。冷飄飄才緩緩睜開眼皮,“你怎么知道,我已經醒了?!彼穆曇粑⑷?,細若蚊聲。 董平愛憐的撫摸著冷飄飄散在枕頭上的青絲道:“你若是沒醒,又怎么流淚呢?” 董平伸手擦去掛在冷飄飄眼角的淚珠兒道:“你若再哭,可就不是冰山美人了,冰全化了?!?/br> 冷飄飄嘴角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冰,本來就是由水凝成的?!?/br> “你還有心思說笑?!?/br> “我不說笑,你能帶我走么?” 董平搖頭道:“現在不能,樸府上下把守的很緊?!?/br> “那就陪我坐會兒?!?/br> 說罷,冷飄飄艱難的從被子里探出手來,董平握住。一股熾熱從董平掌心傳來,冷飄飄登時覺得自己整兒個都要被董平融化了。她不喜歡哭,但現在又忍不住要哭。她想,董平怎么這么傻,傻的又窩心。 董平不曉得冷飄飄的心緒變化,他自說自話道:“后天樸鐵涼的壽宴,很可能有大事發生,到時候我們可以趁亂逃走。所以現在,你得先穩住冷秋行?!?/br> “你見過他了?!?/br> “見過了?!?/br> “他沒把你打成半死,你還真是走運?!崩滹h飄扭過頭去,任由淚水留下。 “我還差點把他打個半死呢?!?/br> 冷飄飄聞言,又微微一笑。 “要我怎么做?” “委以虛蛇,口是心非?!?/br> 樸府,會堂。 冷秋行握著那截斷劍,身子輕顫。 “不錯,這劍的確是我手下冷君裘的。來人!給我將冷君裘拿過來!”冷秋行一吼,滿堂驚顫。 樸鐵涼高高在上,他擺手道:“老夫早就吩咐下人去拿他了,不過聽看門的家丁來報,他早已離開了樸府,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柄斷劍?!?/br> “我若拿住他,定然廢其修為!”冷秋行滿臉怒容,但心中卻是竊喜。他竊喜冷君裘還算是懂事,知道了事情敗露,早早跑路。 樸鐵涼注視著冷秋行淡淡道:“冷莊主先不用管他,老夫倒是想聽聽,冷莊主對此事怎么看,要知道,馮公子可是鹿岳書院來的貴,若是他有半點損傷,老夫可是對江湖上的諸位好漢,無法交代?!?/br> 冷秋行聽罷,連連長嘆道:“是我管教不嚴,我明明知道君裘從小到大都將飄飄看做自己的親meimei,還在他面前發牢sao?!?/br> 樸鐵涼眉毛一挑道:“牢sao?什么牢sao?” 冷秋行回道:“我只是無心說了句,飄飄也許是被馮公子所傷。那也只是在氣頭上,也許是君裘將我的氣話當了真,這才自作主張,去找馮公子尋仇的?!?/br> 樸鐵涼聞言微笑道:“原來如此,但依老夫所見,馮公子遇刺一事,冷莊主你雖不是主謀,但這事與你也脫不了干系。冷莊主若是聽老夫的,便去看望一番馮公子,賠個禮,道個歉?!闭f罷,樸鐵涼看向下方站著的林三川道:“林好漢覺得如何?” 林三川冷哼了一聲道:“全聽樸老爺的安排?!?/br> “那你呢,冷莊主?” 冷秋行笑道:“理所當然。不知馮公子傷勢如何?” 林三川斜睨他一眼,大笑道:“托冷莊主的福,那刺連我家公子的半根寒毛都沒有傷到?!?/br> 冷秋行聽罷,釋懷一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br> 林三川見狀暗道:“我看你心里想的是,該死,該死?!?/br> 且說在冷飄飄的房前,此時已站了有**個冷家山莊的弟子。他們一字排開,將屋門給堵的嚴嚴實實。 忽而一道巨里從眾人身后傳來,他們所擋的房門轟的一聲,便被推開了。這些冷家山莊弟子,登時有一半被推到在地。 幾人趕忙翻身站起,第一件事便是進屋去查看,他們只見冷飄飄仍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除冷飄飄外,屋內再無旁人。 幾人面面相覷。 一人道:“他娘的,鬧鬼了。這事,咱們告不告訴莊主?” 他身旁一人猛踹他一腳,厲聲道:“你想挨罵就盡管去稟報,飯桶!” 那人訕訕一笑,又將目光對準了冷飄飄道:“這小姐長得就是漂亮,平日里咱們連看都不敢多看兩眼,現在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一親芳澤呢?!彼捯魟偮?,其胸口就狠狠的被人拍了一掌:“你若是想死,就盡管去?!?/br> “說笑,說笑?!?/br> 陰沉著臉的冷秋行跟隨著樸鐵涼與林三川一路來至董平所住的房后,便瞧見董平正安然無恙的盤膝坐在地上。 樸鐵涼呵呵笑道:“馮公子受驚了?!?/br> 冷秋行也上前,撐起一個歉意的微笑道:“此次之事,全怪我管教手下不嚴,望馮公子見諒?!?/br> 董平站起身,微笑道:“冷莊主太謙虛了,你的手下可是厲害的很。我雖一招折斷了他的劍,但他也傷到了我的手背,還讓他從我手中跑了,如今江湖上這種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了?!?/br> 董平說罷,幾人的笑臉登時一滯。一招能折斷冷君裘的劍,這等修為,是何概念?眾人都暗自打量,揣測。 而林三川卻是憋著笑,暗自稱贊董平的吹牛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