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 “雖然我知道他后來很狠心,讓你受傷了,但我看得出他一直回避你的話題只是說明他根本就沒從你那里走出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們不要因為這點誤會造成遺憾。嗯,那個,你還會再給他機會嗎?或者說我問得直接點,你還喜歡他嗎?” 鄭叮叮沒有及時回答,但心里的答案很清晰,這些日子,她有哪一天不是處于“刻意命令自己忘掉寧為謹”的狀態中? 正因為忘不掉,才會一遍又一遍地刻意命令自己去忘掉。 “我不逼你了,反正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你還喜歡他,完全可以主動點,我說了啊,女追男效率比較高?!?/br> 追男人?還是追寧為謹這號人物?說起來,鄭叮叮從沒有真正地追過男人,就算是陳珣,她也是一直保持一個距離之外的觀望,大多時候將那份感情守在心里,保持靜默,何況是這個她碰了很多釘子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原則,比任何人都強,不夸張的說,他大概是世界上最難追的男人,沒有之一。 鄭叮叮打開自己的私人日志。 自從將有關陳珣的東西完全刪除后,這個私人日志只記載了零零碎碎的關于寧為謹的事情,也只剩下寧為謹的三個字。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忘掉他,但潛意識已經有了答案,我也許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未來內無法忘掉他,這個很長指的是多長,我自己也沒發確定。我能確定的是,當他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的感覺很不一樣。即使我同樣很清楚自己和他各方面的差異不小,即使我知道相處下去還會發生類似的矛盾,但這些都比不上我心里的另一個強烈的聲音,我此生不想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態,在選擇忘記他還是不忘記他中間猶豫不定?!?/br> “就算我再失敗,至少我會死心?!?/br> 53chapter53 “這個學期的《外科學》由我授課,我姓寧,你們可以稱我寧老師?!睂帪橹斠贿呎f,一邊持粉筆在黑板上寫自己的全名,“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寧為謹,兩個稱呼都行?!?/br> 寧為謹轉過身來的時候,下面的學生暫停窸窸窣窣的動靜,兩眼直直地盯著臺上的“寧老師”看,隨即第一排的一個女生舉起手,響聲提問:“冒昧地問一下,寧老師你貴庚?” “虛歲三十一?!?/br> “再冒昧地問一下,你有多高?” 寧為謹很平靜地看了一眼提問者,回答:“一八五左右?!?/br> “再再冒昧地問一下,你是不是單身……” “和教學內容無關的問題僅限于兩個?!?/br> “……” “下面我開始進入正題,今天第一講是外科學概論?!睂帪橹敺_書本的第一頁。 “等等?!钡谝慌诺哪莻€女生又一次舉手,好奇地問,“寧老師,你都不點名嗎?” “為什么要點名?”寧為謹垂眸看著底下的蠢蠢欲動的學生,神色波瀾無驚,口吻認真,“你們繳納學費來聽課,我收了錢來教課,這是自愿,平等,互利的關系,我不需要用強制的方式逼迫早已成年的你們過來聽課,再者,不聽課最直接的損失方是你們自己?!?/br> “那考試內容呢?”坐在最后一排的某個男學生突地插話,而后聲音又弱下去,“你到時候會不會劃重點?” 寧為謹順著視線看過去,目光一滯,片刻后簡單地說:“我不會劃重點,但我保證如果你認真地聽完每一節課,課后花二十分鐘領悟和熟記中心內容,這樣堅持到期末考試,你會很輕松地取得高分?!?/br> 提問的男學生不禁地“哀嚎”了一聲,坐在他身后的鄭叮叮裝模作樣地拿出一本薄的記事本和一支筆,打開后持筆在上面寫下:不點名,不劃重點,不通情理。 臺上的寧為謹無視臺下學生小聲的議論和抗議,開始講述外科概論,隨著他低沉,有條不紊的敘述,教室安靜下來,學生們專心致志地做筆記,鄭叮叮也一樣,將“外科疾病的分類”“現代外科學的任務”“外科學發展史”“什么叫疼痛和感染”一字字地記下來,偶爾趁寧為謹背過身的時候,大膽地偷窺他的背影。 兩節課下來,寧為謹的目光一次也沒有掃過鄭叮叮的角落。 “好,我們今天的教學內容就到這里?!睂帪橹斵D過身,在黑板上留下一個郵箱地址,“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什么疑問可以發到郵箱來,我會及時回復?!?/br> 他話音消匿的同時,下課鈴聲一秒不差地響起。 學生們合上書本,整理書包,紛紛起身,寧為謹整理好隨身物品,徑直走出教室。 走廊上的學生很多,寧為謹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直到門口,他突然止步,轉過身來,目光投在人群中的鄭叮叮身上。 鄭叮叮穿了一套淺米色的運動衣,馬尾綁得很高,肩膀上挎了一只手工的布藝包,看上去和這里的學生沒有兩樣。 鄭叮叮只能裝作沒看見寧為謹眼睛里的淡漠,泰然自若地走過去。 寧為謹似乎略作思考了一會,然后轉過頭,繼續前行,當她是透明人。 鄭叮?!拔搽S”寧為謹到停車場,寧為謹拿車鑰匙開了車門,伸手拉開車門,又輕輕地關上,垂下眼眸,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你一直跟著我有什么目的?” 鄭叮叮停下腳步,拉了拉肩膀上的包帶,直言:“我是來旁聽的?!?/br> 很拙劣的一個借口。 “旁聽?”寧為謹低聲地重復,黑眸折過一道暗光,“那隨便你?!?/br> …… 寧為謹開車出停車場,后視鏡里鄭叮叮的身影逐漸成為一個黑點,他按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使力,修長緊致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冷毅的面部線條在陽光下無一點柔和的跡象,開出很長的一段路后,他突然用盡力氣減速,調轉車頭,又急速開了回去。 鄭叮叮不知道后續會是這樣,眼看寧為謹連人同車又出現在她面前,他二話不說,只是開了門鎖,鄭叮叮遲疑了一會,走過去拉開車門跳上車。 寧為謹全程一言不發,就當鄭叮叮是陌生人,當車子開出荒涼,僻遠的大學城,看到了熟悉的二號線站口,寧為謹剎車,示意鄭叮叮下車。 鄭叮叮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寧為謹要將她丟在這熱鬧的半路上,心里感受復雜,她想了想開口:“寧為謹,我有話和你……” “鄭叮叮,我之前說過什么你不記得了?”寧為謹的聲音沾著一層凜冽到極致的寒氣,“別再聯系我?!?/br> “……” 鄭叮叮離開后,寧為謹的車子飛馳而去,等到下一個紅燈,他松開方向盤上的手,身子貼在椅背,伸手取過身側的煙盒,摸了一摸卻是空空如也。 他松開煙盒,凝眸遠處的紅燈,耳畔聽到施工地的嘈雜聲,沉寂已久的內心暗潮洶涌,這樣的感覺從在教室里第一眼看見鄭叮叮的那刻就存在了,那么多學生,他走進來的的一刻,眼睛就精準地掠過那個角落,她的臉龐輕而易舉地躍入他的視網膜。 她為什么還要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不是已經被她淘汰了? 想到這里,寧為謹的唇角浮現一點冷意。 她愿意陪另一個男人同生共死,她在那個當下的本能選擇讓他清楚,她這輩子刻骨銘心的男人只會是那個陳珣,不會是其他人,他最多是一個她愿意生活的對象,或者說是她經歷過愛恨情仇后的最終歸宿。 他不愿意只成為她的那個“歸宿”。 她事后發來的上百條短信,沒有一句是他心里希冀的內容,她始終在解釋為何留在陳珣身邊支持他,照顧他,她始終在說一個信任和理解的問題,她始終在向他保證她對他是認真的…… 但那些都不是失去理智的他愿意聽的。 他寧為謹從沒有競爭對手,更遑論輸贏,但在那場感情里,他是一個輸者。 既然她已經有了猶豫和遲疑,他何必再抓著她不放,他從不覺得自己會淪落到非一個女人不可,他可以回歸自己以前的生活軌跡,以事業為重,心無旁騖。 想到這里,寧為謹唇角的冷意收攏,低聲咳了一下,耳畔源源不斷的打樁聲傳過來,他的思緒有短暫的靜止,等他意識過來才察覺這樣的感覺很陌生。多久沒有體驗過了。 * “他將你丟在半路上,這叫怎么一回事?”筱瓊在電話里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還是不想看見我?!?/br> “那你確定自己還要去倒追?就他那個態度,就算你倒追,成功率有一成嗎?鄭叮叮,你確定自己想清楚了?” “你覺得我這樣做很傻,我也是這么覺得的?!?/br> “……”筱瓊無語。 “所以你要說的一切我都明白?!编嵍6UZ氣平靜,“我只是想去再嘗試一下,就算被拒絕我也能接受?!?/br> 筱瓊嘆氣:“好,我明白了,你就是一根筋的人物,從以前喜歡陳珣開始我就發現了,你總是會吊在一棵樹上,若能輕易地看開,你也就不是你了。不過呢,我說句實話,如果對象是其他男人,我一定堅決反對,但是那個教授呢,除了在陳珣這件事上的態度我不能接受,其他方面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像他那樣有愛情潔癖,可以認真專一,從一而終的男人很少了,你真的要去追,我不贊成,也不反對,你自己看著辦吧?!?/br> 周末,市圖書館。 當寧為謹的耳畔傳來一道熟悉的手機鈴聲,他終于不再是紋絲不動,而是輕輕抬了抬眼皮,循聲望過去,坐在對面長桌上的果然是鄭叮叮無疑。 當她走進來落座的那一秒,他的太陽xue輕輕一跳,雖然視線沒有從手里的原文書上挪開分毫,但近一個小時過去,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第一百四十二頁的第三行。 鄭叮叮低頭一看,是個垃圾號碼,干脆地按了結束通話鍵,然后抬頭看寧為謹。 寧為謹還是那副樣子,全神貫注,穩如泰山,連一個目光都吝嗇。 鄭叮叮不免有些沮喪,他不可能還沒看見她吧?她走進來的時候還特地在他身后繞了一圈…… 下一秒,有個穿著休閑,青春逼人的長發女孩背著雙肩包,悄悄地走近寧為謹,似乎是猶豫了一會,才俯身很有禮貌地問:“不好意思,請問這里有人嗎?” 長發女孩指的是寧為謹身邊的座位。 鄭叮叮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看,保持警覺。 寧為謹繼續看書,沒有作答。 “不好意思,那個,請問這里有人嗎?”長發女孩又重復了一遍,這一回她提高了一點音量。 寧為謹連眼皮都不抬,聲音淡漠如薄霧:“難道你找不到別的座位了?” 長發女孩一愣,神色局促,說了聲抱歉后立刻走了,徹底打消了搭訕的念頭。 鄭叮叮突然有了主意,她拎起包,拿上書本和筆,快步走到寧為謹身邊,同樣很有禮貌地問:“不好意思,請問這里有人嗎?” 寧為謹蹙眉,翻了一頁書,淡淡地回答:“沒有?!?/br> 鄭叮叮松了口氣,拉開椅子,正要坐下,寧為謹已經很自然地起身,手持書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直接走到靠窗的一個空位坐下。他繼續看書,全身寫著“擾我者必死”五個字,并且持續地散發生人勿近的寒氣。 鄭叮叮愣怔,過了一會才感受到四周灼熱的目光正對準自己,她環顧了一圈,發現周圍一堆學生模樣的男女都帶著了然的神色看著她,無聲地發出信號:搭訕失敗真悲催。 …… 寧為謹走出圖書館,正拿出車鑰匙,身后的鄭叮叮已經快步追上來。 “寧為謹,我有話和你說?!?/br> 寧為謹停步,垂眸觀察鄭叮叮的神色,平靜地開口:“我和你說了很多遍,以后別再聯系我,你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嗎?” 鄭叮??酥谱⌒睦锞薮蟮穆淇蘸途趩?,認真地說:“我們當時分手是你單方面提出的,至于我,我一直沒能夠親自和你面對面解釋清楚當時的情況,所以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告訴你,你誤會我和陳珣的關系了,當時的情況很特殊,我不選擇跟你回去是因為……” “夠了,這些你在短信上不是已經說得一清二了嗎?”寧為謹的冷眸覆蓋上一層冰霜,語氣沉到了極致,“你沒有必要反復和我解釋你和他的事情,一次次地提及他的名字,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和我無關。鄭叮叮,我們已經分手了,彼此不該再有交集,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br> 寧為謹說完邁開長腿,鄭叮叮幾乎是本能的,沒有一秒思考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手指擦過了他溫熱的手背,她放軟語氣:“寧為……” “松開?!彼鲁龊唵蔚膬勺?,加重了語氣,帶著命令的口吻和排斥的情緒,“立刻?!?/br> 感受到他語氣不善,并不是愿意傾聽的好時刻,鄭叮叮松開了他的手。 寧為謹輕輕拂了拂袖管,徑直離去,在陽光下留下一道頎長,孤傲的影子。 54chapter54 自從寧為璇將寧為謹的行程告訴鄭叮叮后,鄭叮叮就制造各種“巧遇”和寧為謹碰面,不過效果甚微,大多時候寧為謹當她是一個透明的路人。 無論是醫院,圖書館,室內健身館還是天水苑,寧為謹總有辦法無視鄭叮叮,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 鄭叮叮一次次鎩羽而歸,筱瓊對此很不齒:“我說你的戰略是不是應該改改了,總這樣一味地干等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吧,你想找他心情好的時候和他談談,問題是你真的確定他有心情好的時候?” “至少應該選一個他愿意傾聽我的時機,這樣交流才有意義?!编嵍6T陔娫捓锏那榫w低了下去,“如果我貿然上前圍堵攔截會引起他的反感,那樣他更不會認真聽我說了什么?!?/br> 筱瓊無語,片刻后出了一個主意:“你不如試試看裝可憐,大部分的男人都吃這一套?!?/br> 男人都吃這一套?鄭叮叮在心里默默一想,不過寧為謹顯然不是大部分男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