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出宮(上)
除夕是凡間的佳節,天界的神自然是不過的。 但是黎音并非生來仙胎,成仙之前也做了許久流浪的凡人。他那時不曉得年是什么,只知道每次過年他同凌煙去撿吃的可以討到許多平日里見都見不到的好吃的,運氣好了還能有口熱乎的飯吃,因此那時他總是期盼著街道上的人家開始掛紅燈籠貼聯子,這就意味著他們又有幾天的好日子可過了。 被師尊帶回去后修行雖苦,新年之夜也是苦中作樂,諸位師兄弟們都會在這一天穿上新衣親自下廚準備吃食,還發生過為粽子到底吃甜的還是吃甜的打起來過。如今想來,那時當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過年嘛,就該有過年的樣子。 因此第二天,當易云靖來到長思堂時,有一瞬間的怔愣。 長思堂布置得有些·········奇怪。 除夕宮內雖不似民間貼春聯,卻也是掛著大紅燈籠貼著喜色的,這長思堂現今卻什么都沒有,僅余一盞精致的提燈掛在門上,畫著種不知名的花樣,內中微弱的火光還在頑強地燃燒著。 還未入夜,點這種燈做什么?不僅是他搞不懂,劉公公也是一臉的茫然之色。 好在他也沒猶豫太久,長思堂的大門就開了,黎音堪稱小心翼翼地探了個腦袋出來,謹慎地左右看看,突然一把把易云靖拉到了門后,隨即飛快地關上了門,徒留劉公公一人站在冰天雪地的門外有些發懵。 “劉公公,天寒地凍的,你快回去吧!你的陛下在我這,放心,出不了什么問題!” 像是在回應他的疑惑,黎音的聲音隨后自門內傳來,笑嘻嘻地,還夾雜著陛下似乎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無妨?!彪S之而來回答他的,卻是易云靖一如既往平穩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并未動怒:“你退下吧?!?/br> “這·········”劉公公有些明白了,猶豫了一下仍是對著緊閉的大門行了個禮,道了聲“奴才告退”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好了?!甭犞T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易云靖垂眸看著站在他身前的黎音,方才進門的霎那間黎音把他摁在了門上,整個人貼了過來,他有一瞬間的疑惑怔愣,隨即發現黎音只是為了能聽清門外的腳步聲而已。 “呼!”確認人已經走遠了黎音長舒了口氣,起開的同時還順手在易云靖堅實的胸膛上拍了兩下,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 易云靖微微抬眉,有些拿不準他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才把綠婉甩開的,你快跟我來!” 黎音似乎是很匆忙地要做什么事,不由分說地拉起易云靖就往內殿跑。 長思堂的內殿很小,用來堆放衣物的,平日里都被綠婉點了百合香熏著,因此黎音的衣服總是繚繞著淡淡的百合花香。 這點黎音其實也發現了,易云靖素日也不是愛香的人,他想了許久也不大明白原因,大抵是因為他曾經用過百合凝神香的緣故吧。 進入內殿后黎音放開易云靖的手,一頭鉆進了高大的收衣柜中,整個人瞬間被衣物埋了。 “?”易云靖趕忙上前替他把罩在頭上的一件外衫扒下來,有些哭笑不得道:“慢些慢些,又沒什么急事,找什么這么急?” “怎么不急!”黎音埋首在一堆衣物里,頭都沒抬一下地繼續翻,“好容易讓你那劉公公走人了,等會綠婉回來了就跑不了了!” 跑?易云靖被他今日莫名的舉止和吐露的字眼折騰的一頭霧水,還未來得及發問,就看見黎音拽了一件不知從哪弄來的棉布灰袍開,另手抽了件云紋白衣出來。 “來來來?!崩枰舭鸦遗廴咏o了易云靖,“勞煩云靖兄屈尊降貴地換一下。 “你到底是要是做何?”易云靖皺著眉頭摸了摸手中頗為粗糙的麻布衣裳,自打他登基以來就沒碰過,這種布料可是在宮中連侍衛或是太監都不大穿的。 “帶你溜出宮??!”黎音眨巴眨巴眼睛回頭對他狡黠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布衣,道:“你這一身龍袍,估計還未等出宮就得被群臣死諫回來!趕緊換上,今天年夜,我帶你出去找好玩的!” “出宮?!”易云靖為這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袍子。 君王不得隨意離宮,若是出巡必是要大動干戈地準備好一陣,加之他政務繁忙并無太多閑暇時間,是以過去的四五年出宮的時日屈指可數。 然而就在今天,他的小公子笑嘻嘻地說,跟我走吧,帶你出去。 多么誘人的話。 但是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抬手制止了黎音正要溜到偏殿換衣服的步伐,道:“朕懂你的意思,但······朕不能出宮?!?/br> “為何?”黎音奇道,轉眼一想又有點明白了:“放心吧,綠婉被我支去休息了,今夜我告訴她你要來她就不會再過來了!劉公公方才被你趕走了,除了你我,誰知道你今晚不在宮中呢?” 他隨即將一塊金閃閃的腰牌拿出來給易云靖看:“連采買太監的腰牌我都提前弄來了,上次找他啰嗦了好一會才給帶著買了這么兩件衣服,這叫神不知鬼不覺,天亮我們就偷溜回來!” “··········” 黎音興沖沖地向易云靖解釋著,易云靖見他如此出興高采烈,一時間沒有再說話反駁他。 “或者說,”易云靖沒有反應的反應讓黎音有些疑惑,突然間他想到了什么,神色閃過瞬間的驚愕,聲音也驟然低落了下去:“你怕·······我會害你?” 易云靖靜靜地凝視了他半響,淡黑色的眼眸里映出了他的有些喪氣的影子。 “好吧?!崩枰舻拖骂^默默地將衣服放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這就去叫·········” “朕何時說過不愿了?”易云靖看了看手中的麻衣,嘴角微微帶起一絲笑意,終究還是將它緊緊抓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