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混亂之城(六)
城西有著一座連綿的建筑,在它們最中心拱衛的,是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廟宇。 廟宇中央有著一座足有十丈高的鍍金銅像,這人身披長袍,氣宇不凡,但是卻面容模糊,看不真切五官。但這非但沒有影響神像的威嚴,反而使其變得更加神秘而雄偉。 雖說現在云層厚重,但終究還是有光芒照耀下來,落在神像上,那神像周身便起了一層光暈,真的如若神明降世一般。 有些虔誠的信徒跪拜在神像下,不斷的嗑頭禱告著,目光赤誠,語氣謙卑地說道:“愿太陽神的光輝照耀著我?!?/br> 這便是新陽教的信徒。 這里自然就是新陽教的圣地,太陽神廟。 新陽教與城主府和沙幫兩方勢力不同,它的影響范圍實際上更大,風隱大陸西部很多城市都有新陽教的信徒,自然也有新陽教的廟宇。 但是新陽教的第一任教主是在德城創立的這門宗教,所以德城自然是新陽教的圣地,也是新陽教底蘊潛藏的地方。 這里有很多實力叵測的執事和主教,和更加強大的大主教,以及在數十萬信徒眼中如若神明的教主。 教主和大主教平時極少露面,只有在教義中規定的幾個重要日子才會出面,平時教內的事務自然都是主教和執事在打理。 偶爾大主教才會插手,自然都是因為一些緊急的情況。 此時神廟后方的一處偏殿,一位容顏蒼老大主教正坐在院內的水池前閉目養神。下一刻他張開了眼睛,看向身前的水池。 池子里有十二朵巴掌大小的荷花,按理說已經是初秋時節,這些荷花理當枯萎凋零,但是這十二朵荷花,大部分還是嬌艷欲滴,亭亭凈植的。 只有一朵例外,那朵荷花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的枯萎了下去,如同用盡了所有的生命力。 見狀,那對滄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寒意。 這荷花的枯萎,意味著有一位屬他管轄的新陽教主教死去了。 新陽教已經很久沒有死過主教了,甚至執事都很少出事。 早年新陽教創立初始,在這混亂之城自然是屢遭波折,時常與其他幫派摩擦、爭執,流血事件經常發生。 后來歷經波折,新陽教總算是在這德城站穩了腳跟。 在那之后,幾乎沒有人愿意和他們較勁了。 因為他們是有宗教信仰的。 也許有信仰的人會認為沒有信仰的人是傻子。 但大家都知道有宗教信仰的人一般會變成偏執的“瘋子”,那些虔誠的信徒,為了維護自己的信仰,他們什么都愿意付出。 沒有人愿意與瘋子做對。 新陽教也極少挑釁其他幫派,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平民百姓和一些新入德城的閑散人員身上,所以新陽教真的很久沒有死過人了。 大主教沉吐一口氣,喃喃道:“兩百斤玄精鐵出世,各大勢力探出爪牙,德城此時亂上加亂、高手如云。但是是誰殺我新陽主教呢?” 大主教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片刻后,三道身影走進這處偏院,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其中位處中間的那位是個女子,她的劉海遮住了左半邊臉,而露出的右半邊臉,倒是也能看出幾分姿色,可稱美女。 而就這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子,竟是一位執事長。她面色肅然開口道:“死去的主教是朱吉主教?!?/br> 大主教沒有張開眼,開口說道:“查清楚?!?/br> “是?!比恢鹘唐鹕砭鸵x開。 “沈方?!贝笾鹘探辛艘粋€名字。 另外兩名主執事長伐微頓,見大主教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便快步退出了院子。 而那位女子留了下來,她再次跪倒在地,應道:“沈方在?!?/br> 大主教問道:“現在城里什么情況?” 沈方快速而話語清晰地回道:“沙幫一個時辰之前召開了長老會議,據傳幾位長老發生了激烈的口舌爭斗,沙經天似乎依舊沒有明確表態?!?/br> “金家的酒樓天字號房間住進了五位人,主事者應該是金家四爺。樸家的當鋪從今早便已經關門,但上午時分有七人從后門走進了當鋪,身份不能確認。宋天成殺了他的城主府管事,那管事應該是齊家的人。齊家的商行卻并沒有一點動靜?!?/br> “據傳、似乎、應該、不能確認?!贝笾鹘堂鏌o表情地重復了一遍這幾個詞。 沈方頓時頭顱更低,聲音微顫道:“屬下無能?!?/br> “至于齊家商行,怎么會沒有一點動靜?!贝笾鹘痰瓝u了搖頭,道:“齊家的人必然也到了,而這份平靜,卻預示著更糟糕的事情?!?/br> 沈方恭敬點頭,隨后又補充道:“而且今日有幾位身份不明,但實力不俗的年輕人進入了德城,出身不明?!?/br> “具體人數?” 沈方的腦袋恨不得插進面前的土壤里,但還是只能回答道:“也并未查清?!?/br> “唉?!贝笾鹘梯p嘆了口氣,隨后道:“也不能怪你們,畢竟今日德城注定滿城風雨,不是我們新陽教可以掌控的?!?/br> “那我們應該怎么做?”沈方試著問道。 “事關重大,我這就去請示教主?!贝笾鹘陶酒鹆松?,隨后說道:“先向外界表明,我們新陽教正在全力追究是誰殺死了我們的朱吉主教,其他事我們并不關心。還有,不要光注意三大家族和城主府以及沙幫的動靜,這混亂之城里,還有很多蟄伏著的野獸和蛆蟲,他們不敢和三大家族去爭玄精鐵,但是會乘機做些什么事情,那些事情,有可能會褻瀆我們的神明?!?/br> “屬下明白?!鄙蚍綉?。 “去吧?!贝笾鹘虜[了擺手。 沈方低著頭,倒退著離開了。 大主教轉過身,走向了教主所在的后殿。 他走到門口,隨后卻并沒有敲門,而是恭敬地跪了下來。剛剛在執事面前威嚴無比的大主教,此時恭敬的像是一個最普通的信徒。 他沒有出聲,而過了片刻,也沒有聲音從里面傳出。 大主教便神情肅穆地開口道:“請下圣諭?!?/br> 但是還是沒有任何回復傳來。 等待片刻,就在大主教又要重復一遍的時候,終于有聲音從殿內傳出,那是一個莊嚴而沉著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讓人拜服的魔力。 “那些自詡神仆的家伙,就要來了?!?/br> 聞言,大主教那滄桑的眸子一凜,神色驚異。 他沒有問教主是從何而知、消息是否準確,因為教主說的話,必然就是真理,也是真相。 不等大主教發問,那聲音再次響起:“還有幾位無根之人降臨到了此地?!?/br> 大主教神色再次微變,他能夠明白無根之人是什么,所以更加驚訝。 怪不得新陽教的執事查不到那些人的身份,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這世上的人。 “城內有些潛伏的惡徒和不為人知的辛秘,就要浮出水面?!?/br> 教主緩緩說出了這樣三個消息,大主教突然明白今日的事情只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峻,頓時低下頭來,恭敬道:“請教主明示?!?/br> “此次混亂,我們新陽教需明哲保身,切莫插足這潭渾水?!?/br> “可是我們的主教被殺?!贝笾鹘涕_口道:“這是褻瀆神明之舉” “殺我主教,此仇自然是要報,但不是今天?!苯讨鞯穆曇粢琅f平靜而威嚴,他說道:“這是有人要逼我們新陽教入局?!?/br> “逼我們入局???”大主教心中重復了一遍這話,頓時細思恐極,隨后額頭不由浮起一絲冷汗,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此事,沒想到其中潛藏的危機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他凝重道:“這局是奔著我們新陽教來的?” “并不是,今日之事的關鍵還是那兩百斤玄精鐵,只是此物太過珍貴,引得多方勢力插手。而在亂局之中,別有用心之人要借此機會攪動風雨。別說是我新陽教或者沙幫,哪怕是三大家族,稍有不慎,也必然要傷筋動骨?!?/br> 傷筋動骨,似乎并不是很嚴重的結果。 但是對于屹立大陸數百年的世家大族,他們可是太多年沒有傷筋動骨過了。 能夠讓三大家族都傷筋動骨的爭端會是什么樣子? 那一定是一副非??植赖漠嬅?。 這兩百斤玄精鐵如同一個漩渦,而另外一股或者幾股強大的力量,將這漩渦攪動的更加猛烈。 而僅有幾十年歷史的新陽教,在這漩渦之中,也只能選擇明哲保身。 “派人探查一下是何人殺我主教,但不要急于出手。再教其他主教小心行事,莫要招惹事端?!?/br> 大主教恭敬低頭:“謹遵教主圣諭?!?/br> 大主教靜候了片刻,確認教主再沒有聲音傳出,便再次恭敬行禮,轉身退走。 大主教走在神廟之中,聽著宣告正午的鐘聲從鐘樓響起,神色肅穆。 神仆。 無根之人。 逼新陽教入局。 大主教心中不斷重復著這幾句話。 這德城混亂不堪,時常有人暴斃,哪怕是天變境的高手也會橫死街頭。這里魚龍混雜,賣茶的婦女可能曾經是某一宗門的長老,賣rou的屠夫可能是某一國家的皇子。 曾經新陽教也遭受過挑釁和爭斗,但大主教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危機。 大主教剛剛回到自己的庭院,正要喚來幾位執事傳話,但沒等他發號施令,便一位執事跑了過來,驚慌地跪在了地上。 那執事開口道:“沈方執事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