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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吾以妖身成就戰仙,動輒輕易毀掉一個大宗門。然而他只偏居一隅, 從不過問世事。 小雪豹問陸吾,妖族那么多苦難,為什么你不幫幫他們呢? 陸吾答道, 非我族類,與我何干。 他們都是妖, 但陸吾與三界所有妖并非同一族群。 那時渚風雨意識到, 妖族永遠不可能相互關照,對異族產生同情心。 但人族不一樣。 昆侖宗雖已消失, 卻留有昆侖宗的傳說。 九州各地血脈各不相同的人都可以聚集在宗門里, 披上相同的衣服,便像是妖族擁有了相同的皮毛, 從此便成為同一個族群。 他們并不排外, 反倒善于接納, 年年招收弟子,將更多不同的人納于族群之中,納入羽翼的保護之下。 人與妖不同,人的身上有渚風雨想要的東西。 在妖體內融入人性,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很長一段時間里,渚風雨都忘記了這個“理想”。 雪豹妖生性孤僻,他唯一的一位“朋友”——不親近但常常單方面分享食物的酒rou朋友, 是一只長相稱得上jian邪狡猾的黃鼬妖。 黃鼬妖像他一樣喜歡人族, 但黃鼬妖愛的是人族的權與財。 他混入魔修之中,卻逐漸在權利角逐中迷失了方向,最后成為人族相互傾碾之下的犧牲品, 在不知名的地方慘死。 黃鼬妖不過是千百只死于人族手下的妖修中的一員,他的死不足為道,但它讓渚風雨明白了兩件事: 一,妖族日漸式微,很快將分崩離析,為人族魚rou。 二,魔尊的弟子顧霄,乃半仙半魔之身,現于仙界安身立命?;蛟S就是他的存在,才讓仙魔兩道達成數百年的停戰合約。 這啟發了渚風雨:將人性注入妖身很簡單,只需要一只半妖。 半妖固然血統不純,但他能同時存在于兩個對立的族群中,構成某種平衡。 渚風雨的理想,逐漸從保護妖族,變向以創造人妖平衡的方式保護妖族。 縱觀三界數千年的歷史,青丘狐妖統御下唯一與人修平衡共存的時代,便是異獸的時代。 只要生命存在,爭端便無所不在。只有當面對異獸這種強大的威脅時,人與妖才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聯手,維持平衡共存。 如何創造威脅,渚風雨心中大體有了想法。 但他同樣知道由威脅帶來的合作不會永存,所以他便探向更高遠的力量——“神”。 從雪豹族祖輩相傳的詛咒傳說中,他得知了雪豹妖渚凝和商隔云的過往。 在那個傳說中,商隔云成仙后帶領人族抵御異獸,聚斂聲名威望,最終成神,成為了建立規則的“天道”。 登仙需要充足的靈氣,而由仙成神,還需要來自三界蒼生的信仰。 天道神掌控世間,無所不能,創造出平衡人與妖的法則對于祂來說,定也輕而易舉。 “陛下的理想是什么?”狐妖問他。 “我想造一名能平衡人與妖的神?!变撅L雨道,“他會是最強大的半妖,所以他應當是我與人族的孩子。他會擁有世間至強之力的守護,所以他應當與猙為伴?!?/br> “而我,就是那個逼迫人族和妖族重新站在一起的‘強大的威脅’?!?/br> “可是陛下,”狐妖道,“這樣的話,您會死?!?/br> 渚風雨眸中含著淡淡的笑意。 “那么,我的死亡將送他上神座?!?/br> 他會為未來的神獻上血脈、畢生的精力,還有生命。 良久,青丘狐妖才嘆道:“陛下不怕您未來的子嗣發現這件事?” “他會發覺的,畢竟是我的孩子?!变撅L雨道,“不過,那時再如何也大局已定,于事無補?!?/br> “既然我們共同的信念都是振興妖族,那么我會盡力協助您?!焙鬼?,“我族固守青丘、閉門不出的懦弱作態,也應當結束了?!?/br> “致我們共同的信念?!?/br> …… 雪塵是他的孩子,是他最重要的棋子。 在天鳶宗地牢里,他最忠實的合作者青丘狐妖聞人婉取走了雪塵的一部分記憶,造成了他失憶的假象。 如此一來,雪塵便會一直執著于尋找有關童年的線索,最終被引導著與猙重逢。 在聞人婉潛伏于天鳶宗的一年間,她篡改了天鳶宗涉事弟子的記憶,又讓猙誤以為雪塵身亡。 這樣,他們便在無法相認的情況下,習得最強的冰靈功法,相知相守,產生感情。 在乾元秘境事變前夕,渚風雨下達了兩個命令,第一個給渚雪彥,要他絆住猙;第二個給聞人婉,讓她在事發之后,將雪塵童年的記憶和成長錄影給猙看,利用猙的愧疚,讓雪塵獲得妖丹。 但這回與以往不同,渚風雨的“棋子”第一次脫離了他的掌控。 渚風雨第一次注意到猙的容器,注意到仙君的名字——商夢阮。 商夢阮和那些薄情寡性、自私貪婪的商氏族人不同,他即便失去了大部分的欲魂,卻依然誕生出了無欲的純粹情感。 商氏折磨荊氏千年,竟對他們的所有物產生了“愛”。 而他的孩子,竟也喜歡著那個罪人之后。 似乎他身邊所有的至親之人,荊霖和荊雪塵,都會被那個罪惡的家族吸引,無可救藥地戀慕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