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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外頭傳來隱約的說話聲,謝朝淵皺眉動了動眼睫,后頭聲音似乎還大了一些,謝朝淵睜開眼,小心翼翼將謝朝泠放下,下車去。 來的是個五品工部員外郎,堅持要求見陛下,說要當面給陛下上奏疏,被廖直、王進他們攔住了,正在據理力爭。 謝朝淵略微不快,上前喝問道:“吵什么?” 對方漲紅了臉:“下官想求見陛下呈上奏疏,還望統領大人幫忙遞個話?!?/br> 謝朝淵沒好氣:“要上奏疏你走正常流程遞給內閣便是,哪有這樣跑來御駕前鬧的?” “內閣不收下官的奏疏,打回來好幾次了,下官只能來當面呈給陛下?!?/br> 謝朝淵順手就將他手里奏疏抽了去,直接展開。這并不合規矩,那員外郎臉漲得更紅,謝朝淵仿佛沒看到,一目十行掃完手中奏疏。 事情有些出乎謝朝淵意料,謝朝泠登基之后工部就已開始為他將來的陵寢選址,地方已經差不多定了,今歲入夏就會動工,這個工部員外郎著急來上奏,卻是為了告訴皇帝工部選的那地方問題很大,處在地動多發帶上,日后必不得安生。 謝朝淵不動聲色問:“這樣的紕漏按說工部應該不會出,為何之前沒發現?” 那員外郎當下激動道:“之前陛下下旨讓戶部丈量田畝,朝中勛貴官員多有在外侵占民田的,陛下陵寢選址處的民田先前就被好幾個大的世家瓜分了,那些人怕東窗事發,借工部之手以陛下陵寢定址為由,避開了戶部的清查,內閣里也有他們的人,自然不敢讓下官這奏疏呈到御前去?!?/br> 他沒有明說是哪些世家,但謝朝淵聽明白了,工部尚書位置上的人一直就是楊學臨,趙氏倒臺后如今楊氏是朝中第一世家,這員外郎越級要告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將奏疏塞進袖子里,謝朝淵抬了抬下巴:“行了,你先下去吧,這事再說?!?/br> 那人吹胡子瞪眼:“統領大人這是何意?” “再說便是再說的意思,”謝朝淵嗤道,“陛下這會兒正在歇息,你敢去驚擾他?總歸帝陵那邊還沒動工呢,急什么?!?/br> 將人打發走,謝朝淵重新上車去。 謝朝泠已經醒了,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剛睜開眼,謝朝淵抱著他重新枕回自己身上,給他喂了杯溫水。 潤過嗓子后謝朝泠終于徹底醒了神,坐起身:“說了不許亂跑你怎么又下去了?!?/br> 謝朝淵看著他笑:“哥哥睡得太沉了,我一個人無聊?!?/br> “……你自己反省一下你昨晚做了什么吧?!敝x朝泠小聲嘀咕,小混蛋明知道今早要啟行,昨夜還往死里折騰他。 沒好意思再說這個,謝朝泠轉而問道:“方才外頭有人來稟報事情是嗎?說了什么?” 那員外郎嗓門大,他雖睡得迷迷糊糊也聽到了些聲音。 “陛下對下頭人太寬容了,這種敢跑來打擾你歇息的,就該給他們點教訓?!敝x朝淵提醒他道。 謝朝泠搖了搖頭:“說正事吧?!?/br> 謝朝淵這才將奏疏遞給他,再將先前那員外郎說的話復述了一遍,謝朝泠并不意外:“哦,這事我知道?!?/br> 謝朝淵問:“哥哥知道卻隱而不發,是要等待時機?” 謝朝泠看他一眼,點頭道:“之前是沒有證據,我收到消息時已經準了工部的選址提議,之后又要準備祭祀之事,就暫且壓著這事了,等從泰山回來了再說吧,趁著他們放松警惕以為事情過去了時發難,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楊氏心也大了,但沒到必須鏟除的地步,借著這事讓他們吃吃瓜落,長個教訓也是好的?!?/br> “楊學臨是幸王岳父?!敝x朝淵意有所指。 謝朝泠淡定拂了拂衣袖:“將事情告訴我的人就是幸王,他也算是個聰明人?!?/br> 謝朝淵嘖了聲,謝朝泠又笑了:“你好像很失望?” “從前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會成為你的心腹親信?!敝x朝淵酸溜溜道。 “你心眼怎這般小,這幾年他沒少幫你我?!?/br> 謝朝泠懶得再說:“傍晚到了驛站,帶你去個地方?!?/br> 傍晚時分,御駕在行經的驛站駐蹕。 之后謝朝泠換了身便服,與謝朝淵一起帶了一隊親信,趕在入夜之前乘馬去了他說要帶謝朝淵去的地方。 是附近的一處山谷,春日花木扶疏、和風旖旎,夕陽之下漫山遍野都籠著金光,仿若世外桃源。 謝朝泠立于馬上,舉目遠眺,能看到天際暮靄。 謝朝淵饒有興致,問他:“這是什么地方?” “朕以后的帝陵便修在這里?!?/br> 謝朝淵聞言略微詫異,這處地方風水是瞧著不錯,離京城也近,但與其他皇陵卻相距甚遠,這并不合制。 “死后在此長眠,做鬼也風流,”謝朝泠回頭與謝朝淵笑,“六弟覺著呢?” “所以哥哥故意縱容工部行事,等日后事發,他們便不好用那些祖宗規矩來阻攔你將帝陵選在這里?” 謝朝泠依舊在笑,沒有否認,不止是選址,他還要做更出格的事情。 生同衾死同xue,才是他想要的。 “六弟可還喜歡這里?”謝朝泠又問。 謝朝淵也笑:“哥哥喜歡,我便也喜歡?!?/br> “喜歡就好?!敝x朝泠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