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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便徹底捅了馬蜂窩,連皇帝都驚了一跳,他是以為戶部與廣儲司有問題,但只以為是下頭那些不知死活的官員做些監守自盜、中飽私囊的事情,完全沒想到最后會牽扯到他老人家自己身上去。 前年他光是下旨在京畿與冀州交接之地大興土木建造湯泉別宮,就耗了二百萬兩白銀,那時他還頗為得意沒花國庫一分錢,走的都是他自己的錢袋子,如今卻被當眾揭破,其實這錢最后還是從戶部賬上劃出,還占用了原本預留的賑災銀款。 乾明帝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那主事官還在朗聲誦讀手中賬目本,從皇帝到各宗親王公、世家勛貴再到朝中一眾高官大臣,竟是各個榜上有名,議政殿中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背上都在滲冷汗,有戶部官員試圖上前打斷讓那主事官閉嘴,那人卻仿佛無知無覺,只要乾明帝不出聲,就不停歇地往下念,誓要將那厚厚幾疊賬本全部念完。 乾明帝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這個時候不讓人念下去擺明了做賊心虛,但繼續念完,他老人家可能當真要顏面掃地。 御座上的皇帝坐如針氈,心頭憤怒壓不下,惡狠狠的目光掃過殿中群臣,最后落到他幾個好兒子身上,氣得幾欲嘔血。 一場大朝會結束已經過了辰時,且不提乾明帝如何雷霆震怒,謝朝淵瞧見氣得磨牙的謝朝溶、緊蹙眉頭的謝朝澮和面色陰沉的謝朝淇,難得想笑。不得不說,他確實佩服他太子哥哥。 謝朝溶這廝先前偷盜東宮庫房的嫌疑本就沒洗刷干凈,如今牽扯出這事,更要遭皇帝記恨,更別提,拖欠廣儲司稅銀的人當中,他這位恂王殿下也是欠得最多的幾人之一,方才已經被那主事官十分不客氣地重點提及好幾次。 謝朝澮因與那不明不白死去的廣儲司主事鐘良走得近,廣儲司這些賬目被人翻出來,一眾“苦主”包括皇帝的猜疑和怒火,他怕是要承擔絕大部分,足夠他喝一大壺的。 至于謝朝淇,誰叫從火器庫被炸那會兒起咬著戶部不放的就是他呢,最后鉆進別人套中損人不利己,他不遭人恨誰遭人恨? 反正,沒他這位恪王什么事。 謝朝淵看過笑話,轉身就走。 今日好不容易天晴,他早起時叫人去莊子上結了冰的河水中砸魚,晌午回去正可以和謝朝泠吃新鮮魚湯。 出京之前,謝朝淵命人去了趟南市,那間點心鋪的糕點謝朝泠喜歡,他打算買些帶回去。 車子在街邊停下,下人去買東西,謝朝淵推開半面車窗,心不在焉朝外看,眸光忽地一頓,沉聲吩咐車外侍衛:“前邊街角,有人鬼鬼祟祟盯著這邊,看著像是跟了許久了,過去將人抓了審問清楚?!?/br> 侍衛領命而去。 兩刻鐘后,去而復返。 “殿下,人已經抓了,是恂王府的人?!?/br> 恂王府?謝朝淵聞言皺眉,謝朝溶那廝派人跟著他做什么。 他命人將車拉去街角,親自審問起那被扣下的鬼祟之人:“說吧,恂王讓你跟著本王,究竟要做什么?” 匍匐在地的人被兩柄長劍架住腦袋,戰戰兢兢道:“恂、恂王殿下說讓跟著殿下您,找、找到太子殿下被您藏去了哪里?!?/br> 謝朝淵眉頭狠狠一擰。 心思快速轉了一圈,他吩咐人:“去將這人家小抓了?!?/br> 跪在地上的人聞言大驚失色:“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您放過小的家人吧!” 謝朝淵冷聲問:“恂王如何知道的太子之事?” “是、是七殿下的人告訴的他,七殿下那日在宮中派人跟著您,看、看到了……” 謝朝淵眼中已泛起寒意:“你還知道什么?” “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恂王殿下看您這段時日都不在府上,才讓小的跟著您,別的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滾回去告訴他,就說你跟丟了人,別的什么都別提,幫本王盯著恂王,還想要你家人活命,就給本王老實點?!?/br> 別莊上,謝朝淵回來時謝朝泠正坐在窗邊榻上煮酒,滿屋酒香四溢。 謝朝淵撩開衣擺坐上榻,見酒壺中還有漂浮的桃花瓣,問謝朝泠:“今日怎這般好的興致?” “院子里桃花開了幾多,我剛去叫人摘了來,放酒里一起煮試試,殿下不是讓人捉了魚燉嗎?一會兒可以就魚湯吃?!?/br> 這段時日謝朝泠好似愈發的安靜平和,所有的閑情逸致都在煮酒箋花、點香烹茶上,不再問外事。 謝朝淵看著他,輕點頭:“好?!?/br> 他將從南市買來的點心遞給謝朝泠,謝朝泠唇角掛上笑:“多謝殿下?!?/br> 捻起吃了一塊,又笑吟吟示意謝朝淵:“殿下張嘴?!?/br> 糕點喂到嘴邊,謝朝淵就著他手咬了一口,謝朝泠十分自若地將剩下半塊扔進自己嘴里:“甜的?!?/br> 謝朝淵看著他,眼中同樣有了笑意。 謝朝泠繼續吃點心,不時分一口給謝朝淵:“我說今日殿下怎回來得這么晚,原來是特地去給我買這點心了?!?/br> 謝朝淵沒說謝朝溶派人跟著他,只隨口提了朝會上的大事:“因為這個退朝晚了,所以回來遲了些?!?/br> 謝朝泠手支著下巴,又笑笑道:“這樣啊,那戶部主事的奏疏是哪日經由誰的手遞到陛下跟前去的,殿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