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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歸屬于“黑戰錘”麾下的這顆堪稱繁華的星球,在短短三個小時之內已然被全數清空。 曾經擁擠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剩下滿地被踩踏過的殘雪,冷冷的風從空蕩蕩的建筑之間吹過,顯出了一種臨近末日般的凄涼景象。 成隊成隊的機器人沉默著從街道上走過,每隔一段距離,它們便會將堅硬的手臂深深插!入地面中,留下一道數十厘米寬窄的溝渠。用于澆筑路面的廉價石料在刺耳的破裂聲中一一翻開,露出了深埋在路面下方各式各樣的管線。 一道火光自云層之上閃過,顧清玄的身影浮現在天空中。他凝視著下方一點點成型的龐*陣,忽然伸出手來,低聲喚道:“火來!” “轟”地一聲,天地間驀然有重重紅云閃過!無數朵火云重重疊疊地挨擠在天空之上,幾乎將整片星空都染成了刺目的緋紅,這片紅光遮天蔽日,甚至透過星空、刺破云層,落在了周圍臨近的幾座星球上。星球上的居民們驚恐地望著完全變成血的天空,有人情不自禁地喊道:“天吶!是太陽突然爆炸了嗎!” “不,不是太陽?!眲倓倧淖约耗感巧铣冯x的一個人神復雜地看著那片血紅的光,以一種帶著淡淡悲哀的語氣嘆息道:“……那是強力次元電磁風暴?!?/br> “……什么?” 顧清玄完全不知道勞倫斯胡亂瞎編出來的玩意兒此刻已經深入人心了,他正專注地cao控著漫天洶涌澎湃的靈氣。 濃厚得幾如火云般的靈氣在他的意志下堅定地凝聚、壓縮,一點點變成粘稠無比的靈液,漸漸地,淅淅瀝瀝的紅雨在積著殘雪的街道上落了下來。每一滴澤鮮紅的雨水,都是壓縮凝聚成為了液態的火系靈氣,它們自云層上空接連不斷地落下,很快就積聚在溝渠中,成為了一條條飽含靈氣的小溪。如果有人自高處俯瞰下來,會發現整座星球都被細細的流動的紅線所覆蓋,它們彼此穿插交織著,構成了極其復雜的形狀,隨著溝渠中的靈液越來越滿,一種無形的壓力開始在虛空中彌散開來。 “后退?!?/br> 西澤的個人終端里傳來了顧清玄的聲音,西澤毫不猶豫地命令道:“后退一光年?!?/br> 浸泡在紅光中的小型飛船發動起來,迅速地在星空中不斷跳躍著,然而它們身后的紅光也在快速地不斷擴張,追在飛船的尾翼之后,很快就將剛剛逃離的小型飛船重新吞沒。在退到一光年左右的位置時,飛船稍稍地停頓了一下,顧清玄便立刻發覺了,他對西澤道:“接著退?!?/br> “后退五光年?!憋w船的跳躍引擎又一次低聲地轟鳴起來。奧利維亞站在飛船的舷窗前,注視著浸沒在紅光海中的無垠宇宙,她交叉十指,在心中無聲地喃喃著:“我親愛的亞歷山大啊,請保佑我們的孩子旗開得勝?!?/br> 光海在距離星球大約四光年處停止了擴張,一道無形的封鎖線被顧清玄以神識劃出,牢牢地將可能出現的靈力波動禁錮其中。 顧清玄神專注,手上指決輪轉如飛。 “天火,聚!” 隨著他的低喝,遼遠處這個星系的恒星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無數的日珥在炙熱的火海中跳躍起伏,天空中太陽的光芒突然比平日亮了數倍,高溫的日冕飛速地延展著,一簇簇火星隨著日珥的起伏,星星點點地自恒星上脫離開來。它們如一道熾紅的高溫火流在星河之中飛掠而過,無數漂浮在宇宙中的細小塵屑被這熾紅的火流一卷,很快便在頃刻之間燃燒殆盡。 流動的火流如巨龍般盤踞在寂靜的星球上,大地被炙烤得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靵y之地委員會花費巨資建立起的星軌系統就像是盤曲的線香一般,一線火星飛快地在細細的軌道上燃燒著,被它焚過的星軌迅速褪成灰白,它們一節一節地散碎成灰,漂浮在星球外的宇宙中,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星云。 顧清玄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盯著面前那只赤紅與金紅交織的星球,動作極其緩慢地做出了一個手勢,他的神有些吃力,就好像他此刻捏動的不是虛空,而是什么重逾千斤的事物一般。 “地火,開!” 顧清玄猛然將手心握緊! 隨著他的這一握,本就遍布龜背般裂紋的地面下響起了沉重而空洞的回音,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地面也隨之不斷地微微震顫起來,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地底深處不斷地沖擊著地表……轟隆,轟隆,好像地震一般,所有的高樓都劇烈地搖晃著,那些沒有被覆蓋上陣法的地方地面連同上方的建筑物一同發著抖,抖著抖著,忽然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率先傳來了一聲巖石破裂的巨響! 一條純粹由巖漿組成的火龍咆哮著破土而出,它長長的身軀扭動著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弧線,隨后便一頭扎下,在地表上鑿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 就好像古代的女子穿針引線般,那條巖漿火龍不斷地在地表上下游走穿梭著,一個個深深的洞眼被它打出,地心深處的烈焰順著洞口噴薄而出,而火龍愜意地游動在溫度極高的烈焰里,很快地,在原本只有赤紅與金紅二交織的星球上,又填上了一抹鮮血般的殷紅。 天火地火此刻都已齊聚,只剩下最后一點引線。 顧清玄慢慢抬起手,他輕輕吹了一下指尖,妖艷的紅蓮業火雀躍地燃燒起來。顧清玄笑了笑,像是摸著寵物毛茸茸的腦袋那樣,摸了摸紅蓮業火跳躍閃爍的焰尖,將它往前一送,低聲道:“去罷?!?/br> 紅蓮業火極有靈性地在他的指尖上一蹭,隨后脫身彈起,迅捷如流光般投向了那只星球深處。 顧清玄閉上眼,徑直在虛空中盤坐起來,他凝聚著全身靈力,快速地打出了一個個印決。 被火焰包裹的星球徒然間光芒一烈! 在一道道法印的催動下,滿地的巖漿翻滾,漫天的火焰涌動,巖石與建筑如同面條般迅速萎靡軟化下來…… 顧清玄居然是要用這一整座星球煉器! 而且,他好像真的可以做到……溫度極高的火焰已經完全包裹了星球,從里到外,自外而里,三重火焰一刻不停地燃燒著,整座星球,居然真的開始被他緩緩地煉化了! 在這樣可怖的劫難之下,星核深處的星球意識猝然蘇醒。 一道蒼老無比、浩瀚無比的古老氣息突然降臨在顧清玄的身上。 顧清玄歷經千百年的苦修,兩世為人,神識何等堅韌,在這氣息的面前卻如同垂髫孩童一般稚嫩……因為這氣息,是經過了千萬年光陰錘煉的星球意識!比起宇宙來它還十分年輕,是一個稚齡幼童,但與顧清玄相比,它已經是個足夠龐大古老的巨人。 這龐大而古老的意識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向著顧清玄的識海徑直碾壓而來。 ——只要滅殺了顧清玄,星球此刻遭遇到的危機,自然會迎刃而解! 面對著這樣毫不掩飾的殺機,顧清玄連眉毛也不曾抖動一下。 無際浩瀚的意識海洋里,眼看那龐大古老的星核意識即將向自己碾壓過來,顧清玄心念微動間,一條赤紅的火鞭便在虛空中轉瞬成型。 幾乎在成型的同一刻,那條火鞭便呼呼地旋轉了幾下,隨即“啪”地一聲,狠狠地抽在了龐大無比的“泰山”上! 看似堅不可摧的壓頂巨山,在被火鞭一抽之下,居然喀拉拉地生出數道裂痕,顧清玄火鞭不停,對準了其中那道最大最深的裂痕,很快又是接連數十記。 每抽一記,“巨山”上的裂痕便多出幾條,數十記鞭子抽下,巨山的表面已經生出了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痕?!疤┥健边€在朝著顧清玄的意識碾壓而來,速度與攻勢卻與之前不再能同日而語,顧清玄趁機催動靈力,意識海洋中的那條火鞭迅速生長壯大起來,從一開始的尋常鞭子粗細,一點點變得粗如兒臂、粗如碗口、粗如巨蟒……到了最后,火鞭已經完全成為一條赤紅發熱的火龍。 那條“火龍”咆哮著,低頭擰爪朝著“巨山”直沖而去,惡狠狠一攪一卷,本就遍布裂紋的“巨山”,竟是在這一發力下無可挽回地崩碎了! 整座被火焰包裹的星球突然震動了一下,星核之中響起了什么破碎的聲音。 本就只是苦苦支撐著的大地接二連三地破裂開來。 原本近似渾圓的星球,在火焰的不斷炙烤下一點點自固態而轉為液態,成為了一團金光燦爛的液體。這金光燦爛的液體在顧清玄的控制下無聲地翻滾涌動著,因為被淬煉而不斷地縮減著體型,同時它也在緩緩地改變著自己的形狀,飛檐斗拱、金瓦玉墻……很快地,一座傳統的大殿便在虛空之中凝固成型。 這大殿是顧清玄按照記憶中修真界原本的第一仙門造的,著實是大氣磅礴、氣勢威武。顧清玄手指連動,剩余的火系靈液便流動著在大殿的里里外外刻下了無數法陣,這些法陣不需要靈石鑲嵌,而是自動吸收著天地間零散的靈氣,一點點凝聚成為靈液,維持著整座陣法的運行。 幻陣、殺陣、禁陣……顧清玄不停地在大殿上鐫刻著一座座陣法。隨著陣法數目的不斷增加,大殿本身的氣勢也越來越凌厲鋒銳,因為顧清玄完全是按照煉器的手法煉制這座大殿的,所以大殿本身的法寶品質,也在隨之而不斷地向上提高! 上品法器,下品靈器,中品靈器,上品靈器…… 隨著大殿本身的品質增加,往上面鐫刻陣法也變得越來越艱難,但顧清玄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放緩半分,更加復雜、威力更大的陣法們依舊被一道一道地鐫刻在大殿上,大殿的品質提高卻仿佛遇到了瓶頸。 在成為上品法寶之后,大殿的品質便再也沒有明顯的跨越了,如果把法寶的等階做成一把刻度尺,之前它的品質是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的,此時增加的速度卻變得極其緩慢……細如一根頭發絲,薄似一片指甲蓋,大殿的品質以蝸牛爬般的速度緩慢地向上攀升著,而殿中可以用來鐫刻法陣的地方,卻已經再沒有那么多了。 終于,最后一點空余的空間上也被顧清玄刻下了陣法。 而大殿的品質依然停留在上品法寶上。 顧清玄沉吟地望著烈火中閃閃發亮的大殿。 僅僅是上品法寶的氣息,并不足以保證吸引來神殿的人,要想讓這個誘餌足夠美味,它必須得是至少仙器級別的物事! 仙器…… 顧清玄蹙起眉,他想了想,伸手割破手指,逼出了一點心尖血。 這一點心尖血,是修士全身精血的精華所在,每個修士,不過能修得九滴而已!每損失一滴,修士無疑都會大損元氣,像是之前在銀輝共和國那里以血遁之術逃逸的老者,用以催動遁法的,就是這珍貴無比的心尖血。 顧清玄還是在不久之前剛剛修出自己的心尖血的,他的心尖血和其他的修士們一樣,僅僅只有九滴。 但是現在,他需要耗去其中的一滴了。 ……或許,最終需要的還會不止一滴。 顧清玄看著指尖上的那滴心尖血,它的顏和普通的鮮血一樣是殷紅的,但其上隱隱發著金光,用神識略微一探,烈火般灼熱的氣息便毫不掩飾地撲面而來。 想來……三滴左右的心尖血,應該已經足夠了? 顧清玄指尖微微一點,那滴閃爍著金光的血珠便無聲地沒入了火焰里,很快消失在了布滿陣法的大殿上。 那一滴鮮血剛剛落下,大殿的氣息便如同吃了雞血般,猛地向上提起了一大截! 顧清玄快速掐算一下,很快又是兩滴心尖血向著大殿之上甩去,隨后他猛地催動靈力,周圍籠罩著大殿的熊熊烈火,頓時熾烈十倍地猛烈燃燒了起來! 黑沉沉一望無際的星空里,忽然隱約傳來了沉悶的雷聲。 “我是不是聽錯了?宇宙里怎么會打雷?” 飛船上的勞倫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連忙豎起耳朵,想要仔細地聆聽一番雷聲,但這時,之前的沉悶雷聲卻好像從沒出現過似的,宇宙中又恢復了一片無聲的寂靜。 顧清玄輕聲嘆息:“果然還是沒有劫雷……需要再多幾滴心尖血么?”他猶豫了起來。三滴心尖血的數目并不多,失去之后,他還可以很快地修煉出來,但如果再多下去,恐怕就會對根基有所損耗…… 正在他遲疑時,懸浮在半空中的大殿忽然狠狠一顫。 隨即,無數道七彩霞光自火焰中孔雀開屏般綻放開來! 大殿之上金光閃爍,靈氣組成的云霧飄飄渺渺地籠罩住了整片天地,一種玄妙無比的聲音自虛空之中響起,顧清玄屏氣凝神,數著它連續響了三下,才終于略略松了一口氣。 “下品仙器……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出劫雷,但既有仙音,品質應當是不錯的?!?/br> 顧清玄心念一動,原本熊熊燃燒著的火焰便驟然間熄滅了。 之前巨大的星球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光閃耀的大殿,大殿之上飛檐斗拱,隱隱有仙氣繚繞,一看就知不是凡人所居。顧清玄飛到尚帶著余熱的大殿廣場上,取出“風之守護”上的那一枚迷幻寶石,喚道:“維妮娜?!?/br> 一道的幽幽光芒應聲浮出。 顧清玄抬起手,朝著眼前的大殿一指,簡簡單單道了聲“去”,屬于維妮娜的那道幽藍光芒便飛鳥投林般向著大殿中心飛快移動而去,很快就融入其中,在整座大殿上蒙上了一層隱隱的藍光。 整座大殿都已經被維妮娜所掌握。 顧清玄想了想,打開個人終端,通知銀河帝國一行人先行踏上回航的道路。過了片刻后,確定過西澤等人此刻都已經待在了足夠安全的地方后,他方才舒了口氣,對著遙遠處的虛空中微微一笑。 “準備好,給你們的大禮這就來了?!?/br> 他輕笑著說,隨后顧清玄并指成刀,一溜兒火星自他的手掌邊緣生出。 顧清玄舉起手,瞄準了那座大殿周圍,遙遙便是一刀揮去! 霎時間,一道極其巨大的空間裂縫驟然從大殿旁生出,無數罡風從中涌現,大殿之上光芒連閃,很快被銳利的罡風切割得傷痕累累。顧清玄眼看著原本嶄新的大殿變得殘破起來,卻仿佛毫不在意般,只算好了時間,將籠罩在周圍的那道神識封鎖線直接撤去。 大殿上獨屬于仙器的氣息,驟然間傳遍了整個宇宙! ——神殿中的那些修士們雖然自稱神殿,但顧清玄清楚無比地知道,他們只是修真者。 對于修真者來說,凡是沾著“仙”字的東西,都是無比搶手且珍貴的。 仙級功法、仙品丹藥、還有那些多種多樣的仙器……不論它們原本的用途為何,只要沾染上一個“仙”字,價格立刻便能憑空高出一大截去。顧清玄在用“懸青”的身份去拍賣行售賣丹藥的時候,曾經見過一群修真者不要命地爭搶一冊仙品功法。 那功法本身的確是仙品沒錯,只是修煉的條件卻極其雞肋,是什么“九天絕脈陰寒倒逆”才能有機會修成的。陰寒倒逆是什么,顧清玄不是非常清楚,但九天絕脈他卻是十分了解。原因無他,只因九天絕脈體和他的九玄天脈體一樣,是一種格外稀少格外難尋的體質,而且這種體質的主人從某種程度來說,比顧清玄這樣的更倒霉…… 九玄天脈體不過是適合作為爐鼎而已,九天絕脈體卻是適合做藥人。凡是擁有九天絕脈體的人,在正常的情況下基本上都活不過三歲,但如果三歲前有修真者找到他,用各種靈藥靈草吊著他的性命,那么養到十八歲時,九天絕脈體的人便自然成為了一顆人形仙丹——血rou、骨髓盡可入藥! ……有誰會去費心讓一顆仙丹修煉呢? 也許是上天玩笑,像是九玄天脈體或者九天絕脈體這樣對自己絕無半分好處的體質,其主卻往往是天賦驚才絕艷之輩,若不修煉便罷,真的踏上修煉之路后,其成就基本上是突飛猛進,顧清玄自己就是一個例子。他非常清楚一般的修士對他們這種人有多警惕,所以看著那些人搶拍仙品功法,顧清玄只覺得無比諷刺。 他們明知道那功法拍下來并不會有人用,卻還是那樣的趨之若鶩。 “我知道這功法是特殊體質才能用的?!痹陬櫱逍b作不經意地問起時,其中一個搶拍功法的修真者這樣回答他:“不過我想,這功法好歹也是仙品,其中肯定有什么超出凡品的地方。我拍下它之后,參悟參悟,感受感受,說不定就能敲開仙界之門呢?” 這句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修真者的心理。 即使飛升時的天劫是那樣可怖,十死無生,還是攔不住修真者們對仙界無法言喻的向往。 長生,逍遙,強大,每一個修真者的心里,總是有一個能與這三個詞匯沾邊的夢的,而“仙”字本身,似乎就是這三個詞的完整結合體,也是所有修真者們心同夢想的切實具現化。在顧清玄之前的那個世界是這樣,這個世界里難道會有什么太大差別? 一座仙器級別的大殿,是足以令修真者瘋狂起來的誘餌。 ——就看他們什么時候咬鉤。 顧清玄本以為自己要等上一段時間的,事實上魚兒上鉤的時間比他想象中的更快。 僅僅是一刻鐘后,便有幾道劍光朝著大殿之處迅速飛來。 顧清玄早已運起法決隱匿好身形,那幾個神殿修士自然對他毫無所覺。他們停駐在顧清玄不遠處,望著前方籠罩在無數罡風與空間亂流中的大殿,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神,但在意識到周圍還站得有同伴后,很快就又變得一個個道貌岸然起來。 “張偉,你仔細感受一下,你剛剛感應到的那股仙氣,是不是就源于這座大殿之中?” 其中一個踩在劍光上的人說,和每一個出現在外界的神殿修士一樣,他們的身上依然是籠罩著迷霧的,但憑借聲音可以知道,正說話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老者。不知道為什么,他身周的煙霧比其他人濃厚一些,說起話來的聲音較為沙啞且蒼老,很容易就可以辨認出來。 他右手邊的一個修士沉吟了片刻,開口回答道:“我感受到的仙氣確實是源自于大殿處的,只是不知道究竟在何方……” 想來這個修士就是那個“張偉”,顧清玄看了他們兩眼,就徹底失去對他們的興趣了。連仙氣都無法確切感應的這一行人,說是咬鉤的小魚都太過給他們面子,不過是一群圍著誘餌流口水的小小蝦米罷了,顧清玄費盡心思地煉制這座仙器陷阱,可不是為了用來捕捉他們。 顧清玄認為他們甚至連這座大殿都進不去:那些外圍的陣法本身已經足夠將這一行人攔在門外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那些人乘著劍光,在大殿前方的一塊兒地方不斷地轉啊轉啊,卻連殿外用作掩飾的罡風與亂流都無法突破。其中那個老者似乎是一行人中修為較高的,眼見自己這些人面對寶山卻不得其門而入,便張口道:“諸位,你們要是有什么壓箱底的手段,現在就暫且先拿出來試試!這里既然有仙器出世,殿內自然會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等到那些老怪物們到了此處,打開大殿,他們自然有rou可吃,我們卻哪里還能有一口湯喝?” 眾人紛紛深以為然。 眾所周知,神殿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對全部修真者的統一。這個世界的修真者們要么被神殿納入麾下,成為整個龐大體系的一份子,要么便和維妮娜所在洞府中的那一名修真者前輩一樣,魂魄早已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恐@種不臣服即死的手段,神殿收納的修真者的數目達到了一個異常驚人的數字,而相對來說,神殿所占有的修煉資源卻還是十分有限,所以理所當然地,神殿中出現的一個個勢力、團體們為了資源的彼此傾軋,也代替了之前修真門派對資源的爭奪,成為了修真界里最為常見的事情。 張偉這一行人,都是在神殿里郁郁不得志的家伙。他們沒有什么靠山,也沒有太強的實力,才會被排擠流落到混亂之地這種地方,作了所謂的駐守修士。 他們這種駐守修士,說得好聽是“駐守”,實際上根本等同于發配。畢竟在混亂之地里生活的可不是什么順民,他們一個個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主兒,別說神殿了,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能踩在他們頭頂上作威作福。像是已經離開的卡里·哈羅德,他就打心底里認為自己和神殿是平等的,最多只是合作關系,可完全沒有向他們臣服的意思。 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當然不是因為混亂之地的實力格外強大,反而是因為這里的勢力太過分散也太過弱小了,根本提不起神殿的興趣。今天東家打了西家,明天南家吞了北家,對于時間觀念與普通人不一樣的修真者來說,這兒的勢力更新換代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們完全懶得和對方有所接觸。 沒有接觸,自然就不會有什么畏懼心理,也更加不會有那些送上禮品拍你馬屁、希望你能在神殿里給他們說兩句好話的事兒。本來神殿里分配給張偉這個等級的資源就并不多,現在遠離神殿中心,平日里又沒有什么外快,大家的日子就更是過得緊巴巴。而且沒人會覺得這是對他們的虧欠:沒有實力也沒有勢力,你的日子就活該只能這么過,要是不服氣的話,找個大腿抱抱不就好啦? 然而抱大腿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之前的張偉等人,可以說是連抱大腿的資本也沒有:他們倒是樂意抱別人的大腿,只是沒有資本,人家大腿憑什么能看上你呀! 說來說去,這事兒居然變成了一個死循環。 沒有資源——沒有靠山——被發配來偏遠之地——更加沒有資源——完全找不到靠山——繼續待在偏遠之地…… 這樣的循環完全是可以一眼看到頭的。 張偉等人此時就處于這樣的循環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循環還將長期地不斷持續下去,這樣下去他們是根本不會有出路的。 但是現在,他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轉機:在這個毫無出路的混亂之地里,出現了一整座具有仙器氣息的大殿! 張偉等人并不能確定仙器氣息具體來自于何方:是大殿里、大殿外抑或大殿本身,但大殿里一定有好東西,這一點毫無疑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神殿里的修真者也不是什么無欲無求之輩,甚至相反,他們的七情六欲可是旺盛得很呢。假若能夠從眼前這座突然出現的大殿里得到什么寶物,無論是留作己用還是獻與他人,他們未來的命運,無疑會踏入一條比之前光輝得多的大道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殿,此時不拼上一把更待何時! “我們現在只是占了地利之便罷了,附近分殿里的駐守修士們很快就會陸續到達,再拖延得久一點,主殿里的那些家伙們說不定也要到了!”那名老者繼續開口道,他的聲音雖沙啞,卻抑揚頓挫,十分具有說服力。 “諸位!” 他對著自己的同伴們大聲疾呼著:“有什么能夠管用的手段,還是趕快地使出來!不然等到其他人來了,就是想要使用,我們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這老者指出來的情況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在片刻的躊躇后,一名修士便一咬牙站了出來。 “我有一面焰火雷光盾?!蹦切奘空f道:“看這些罡風的強度密度,大約能抵擋四息左右?!?/br> “好!”老者立時精神一振,他環顧四周,問道:“那么有人有什么飛行類法寶嗎?能夠在四息之內飛到大殿廣場上便好!”他伸手指了指閃爍著陣法光芒的廣場:“廣場上運轉著防御法陣,只要能及時到達法陣中,我們便離寶山更進一步了!” “飛行法寶我們暫且不提?!庇腥诵膽岩蓱]地問:“既然廣場上覆蓋著防御法陣,我等又如何能突破防御,越法陣而入?如果有足夠時間破解還好,僅僅四息……” 他說著搖了搖頭,顯然對此不抱什么希望??墒锹犃怂@話,旁邊的幾個修士卻紛紛笑起來,那叫做張偉的修士笑道:“也難怪你會有此一問了,畢竟你來這兒駐守不久……好教你知曉,我們分殿中的吳老可是破解陣法的行家,仙品以下的陣法,于他而言都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哦?”一旁的顧清玄聽了這話,倒是難得地打起了幾分精神。他順著神殿修士們的目光,向著之前說話的那名老者看去,卻見那老者呵呵一笑,手上作出了一個動作,雖然被煙霧籠罩著看不清楚具體,卻依稀能夠猜出他是在矜持地拈須點頭。 “老朽不才,養了一群好孩兒,個個都是啃吃靈氣的能手?!蹦抢险哒f著,手一伸,縈繞在他身周的“煙霧”便徒然分出來了一股,盤旋在了他的手心之上。仔細一看,那哪里是煙霧,分明是一群正在嗡嗡振翅的小小飛蟲!怪不得他身周的煙霧比其他人都要濃厚幾分,原來那煙霧根本就是由飛蟲組成的! 那名修士的臉頓時變得青青白白起來:他此生最怕飛蟲,不料卻意外地和飛蟲有了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滿身飛蟲的老者還在笑嘻嘻地伸著手,要給他看自己的那些“好孩兒”,可把他給惡心得不行,便連忙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是小子有眼不識泰山!這樣,小子身上剛好有一艘飛舟,若是以足夠靈石催動,足可以瞬息千里,從這里到大殿廣場處最多不過百里左右,轉瞬便可跨越!” 然后他便忙不迭地將那飛舟丟了出來,剛好橫亙在他與老者之間,好像生怕那老者真的將自己的“孩兒們”送來與他看。 老者不以為意,收回飛蟲笑瞇瞇地上了飛舟,在飛舟上轉了兩圈后,向著其他人說道:“看來催動這飛舟需要不少靈石啊?!?/br> 他的話只說了這一句,便狀似嘆息地搖頭撫須起來,其他的修士們也都不是傻子,知道是自己出力的時候了,便你出三枚,我出五枚地把飛舟上的能源陣法填滿了。一行人陸續上舟,那有著焰火雷光盾的修士撐起盾牌,飛舟的主人則聚精會神地準備駕起飛舟,恰在此時,那老者忽然提氣大喝一聲,道:“張偉!” 其余眾人尚在茫然,張偉已然心領神會。只見他雙手并攏,手握成拳,向著飛舟之上狠狠一捶,整艘飛舟立刻拼命地搖晃起來,在神殿修士們立足不穩的當口,那養蟲的老者趁機大袖一揮,鋪天蓋地的蟲子黑霧般嗡嗡地直撲舟上眾人而去,慘叫聲隨即響起,不出半刻,蟲霧散去,飛舟之上只剩零星白骨。 那老者竟是聯合張偉將其余所有的神殿修士都殺了! “一群蠢貨,修為一個個都是這么垃圾的水平,就算去了大殿之中,又能有什么用處?倒不如把你們的法寶都交給了我!” 此刻籠罩在老者身上的煙霧慢慢散去了,露出了其下一張瘦骨嶙峋的臉,破布般的黑長袍下,一只雞爪子似的手顫巍巍地伸出來,一小群蟲子在其上飛舞著,發出嗡嗡嗡的響聲。 “好孩子,好孩子,吃飽了?這么多修士的血rou靈力,總該能使你們更進一步?” 那老者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慈愛語氣對自己身邊的那群飛蟲說,張偉在一旁慢慢地將地上的乾坤袋之類撿起,丟了幾只在老者的面前。 “老規矩,五五分?!彼牧伺氖?,看著老者說:“你想好了該如何解釋事情經過么?” “有什么好解釋的?”老者反問道,他揮去一小群飛蟲,將張偉拋來的乾坤袋一一撿起,道:“之前主殿那邊萬和死了,然后我們這兒的趙天一也死了,他們都是在這兒失去聯絡的,很顯然是死在這大殿出現時帶出的風暴里面了嘛。我們一行人過來查探,也被風暴攻擊,死傷慘重,你我二人能夠逃得一命,實在是僥天之幸啊?!?/br> “只要你想好了便好?!?/br> 張偉顯然懶得和老者多說,確定不會被神殿發現后,他便走到飛舟前,撐起了之前掉落在地面上的盾牌。 他之所以選擇去撐盾牌而不是駕駛飛舟,顯然是在防備老者,老者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笑道:“不用擔心,張偉兄弟,你的實力和那些垃圾不可同日而語,我怎么會因為一點點利益的糾葛而自斷臂膀呢?” “只是在進入大殿前?!睆垈ゲ魂幉魂柕?,老者嘻嘻笑著默認了這句話,隨后他走到飛舟前:“準備好了,我這就要起飛了!” 張偉點點頭,臉上的神變得鄭重許多。 很快,精致的飛舟便穩穩地懸浮起來,速度轉瞬間便從靜止變得極快,以rou眼不可見的高速朝著大殿的方向直沖而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團炙熱無比的火焰卻憑空出現在飛舟之前! “危險??!” 張偉與老者的腦海中同時掠過這么一句話,張偉立刻催動全身的靈力全力激發焰火雷光盾,而老者則極力駕馭著飛舟,力圖在火焰吞噬他們之前轉向。不得不說,這名老者雖然功法可怖又樣貌可憎,心計顯然也十分毒辣,卻著實是個很有手段的人,在這樣幾乎無可制止的高速下,他依然控制著飛舟,成功地與火焰擦肩而過,除了飛舟的旁側被燎焦了一片外,居然沒有任何別的損傷。 “活下來了……” 飛舟上的兩人輕輕松了口氣。 誰也沒有想到,下一刻,原本已經被他們躲開的火焰居然驟然間膨脹數倍,獅子大張口般向著飛舟所在的方向一撲一吞,連一聲慘叫也沒有來得及發出,飛舟連同其上的二人就已經徹底化作了宇宙中的一縷塵埃。 顧清玄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他一招手,將那些被火焰刻意避開的乾坤袋取到了身邊來,隨手丟進戒指中。 “我討厭蟲子?!?/br> 他輕聲說著,將那名老者留下的乾坤袋燒成了一團黑漆漆的霧。新(HàítàNɡsHUWU,C歐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