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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是平級調動,手下只有三千人,我還真沒領過重騎兵呢,明天好好琢磨一下?!?/br> 敖云心態倒是平和,沒說什么。衛章就皺起眉頭,忍不住問:“真不告訴他?” “告訴我什么?”葉慶滿頭霧水。 衛章膽大,不等敖云允許,直接道:“你以為這是什么好事呢,少爺早推算出來了,侯爺現在就想出關應戰呢,你的陌刀陣只會助長他的信心,從去年開始,侯爺就想在重騎上和西戎人一決高下了?!?/br> “出關應戰也不是不可以,咱們的重騎兵那么好……” “就是因為我們的重騎兵好,侯爺才舍不得不用。玉門關必破,守也破,攻也破,但堅守的話,兩萬守兵就可以消耗西戎三萬人左右,還能挫他們的銳氣。然后退守涼州,打消耗戰,幽燕仍然是鐵索連環。如果是幽州和燕北,都會這樣打,但咱們侯爺不會甘心。危險就危險在這個不甘心,這就是道家說的禍福相生,善泳者溺于水?!?/br> 營帳內昏黃燈光下,敖云的眼神堅毅和深沉,仿佛他說的不是什么牽涉數十萬士兵的大仗。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的副將,一樣的青年,葉慶的氣勢卻不由得弱了下去。 “那要是我們贏了呢?”葉慶不甘地問道。 “贏什么?”敖云反問他。 葉慶頓時怔了一下,是啊,玉門關必破,贏的不過是傷亡數目而已,但如果輸了的話,重騎兵潰敗,和守城被攻克的軍勢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兵敗如山倒,瞬息之間的事,涼州根本沒有反應時間。后者卻是漫長的消耗戰,至少拖上半個月,西戎的氣勢會被拖緩,也給足涼州反應的時間。 這是完全不劃算的賭注。 “那你還不去勸侯爺,我引薦你……” “要是能勸得動,我們早去了?!毙l章道:“我們少爺可是知道相人之術的,你看侯爺的脾氣,聽得進去嗎?你獻策成功是因為順著他,你試試忤逆他的意思呢?” 葉慶被他們一番話說懵了,滿腔熱血也冷下來。但他也是為將的人,自有一股血性在,沉吟片刻,道:“我爹說了,刀如虎,槍如龍,棍如賊,劍如君。你有你的大格局,我也有我的刀背藏身?!?/br> 所謂刀背藏身,是針對槍法而言,槍法是一往無前,有去無回。刀在氣勢上略遜一籌,卻留有一線生機,稱之為刀背藏身。 槍是燕北的兵器,但適合馬戰,在靖北也不算埋沒了,刀卻不同。幽州牧李泓已死,現在的敖仲將軍是歸于王道的將軍,一心守城,燕北更是水潑不進。他一身的祖傳刀法,只能信任靖北侯,也信任俞家百年的積累,甘心以陌刀陣為他做刀刃,相信靖北侯會留出一線刀背,給他自己,也給靖北軍藏身。 他刀法極好,兵法卻平平,敖云本來也無意跟他爭執,衛章見他這樣,也不說了,還自認倒霉:“算了,是我忍不住,實在浪費時間,還以為你懂兵法呢?!?/br> “我是不如你們懂兵法,都像你們這樣躲著才好呢?!比~慶也被惹火了。 “我沒有躲著?!?/br> 敖云平時隨人怎么說,但到了正事上,有種難得的倔強,葉慶也不知道怎么面對他的眼神,哼了一聲,直接走了。 但他沒想到三天后,敖云還是這樣子。風頭正盛的小驃騎像是一瞬間就沉寂下來了,反而是葉慶得了重用,大出風頭。 點兵不過是粗略一瞥,點兵之后,監軍要獨自面見幾個青年將領,然后又是宴會,是靖北侯有意安排,而葉慶還是沒看到敖云的影子。 而奇怪的是監軍的恭親王也沒露面,說是連日勞累,偶感風寒,明日再說。 其實蕭栩沒有風寒,早在一年前,他就開始刻苦練習騎射兵法,早就為從軍做好準備,怎么可能這么幾天就累倒了。他不出現的原因,和當初他的兄長沒有繼續追查下去的原因一樣。 他要找到言君玉,但更要言君玉好好活著。 大戰在即,他不知道言君玉這樣不愿意見他??吹桨皆颇敲炙陀蓄A感了,再加上兩次避而不見,再傻也猜到了。所以第三次他主動避讓,沒想到言君玉還是沒出現。 身邊內侍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建議道:“塞上雖然粗野,但也有些粗獷的景色,爺出去散散心、打打獵,別悶壞了?!?/br> 蕭栩被他說得想笑,監軍不是來玩的,還去打獵,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不過他常年蟄伏,身邊的人是一點對權謀的嗅覺都沒有的,都是閑散王爺該有的隨從,連聊聊局勢也不能。午后無事,他在營里逛了逛,發現逛到哪都是一片緊張,索性出了營地,帶著幾個隨身的侍衛,沿著河灘走走。剛下過一場大雪,河灘上的蘆葦全部枯了,像古畫上的景致。他打著馬沿著河灘逛了一陣,看到一處破敗的碼頭,木頭的拴船樁上落滿了雪, 一片枯黃和雪白中,忽然露出一抹紅色來。 最開始他幾乎沒認出來,因為那人身量高了許多,穿的也不是燕北的舊戰袍,而是一領靖北的紅袍,劍袖胡靴,整個人無比挺拔,靖北的腰封寬大,好佩刀,是一把柔韌修長的好腰。 軍旅粗獷,他墨黑頭發全部編了上去,一根紅色發帶束住,整個人像一棵樹,襯著雪光。那張臉是英俊利落的青年模樣,只有一雙眼睛,仍然跟當年一樣漂亮,看見蕭栩的那一愣,也仍然跟當年一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