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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疑惑,這么好的身手為什么會窩在這里當個小兵。原來他看自己這幫人的神色從來不是冷漠,而是悲憫。 早該想到的,他身上最好的東西,應該是那柄劍才對。 “這是剛才那個用雙锏的燕北人?!苯凶霭⒛竞5奈魅謱㈩I,把一個頭顱扔到了蒙蒼腳下,蒙蒼的馬煩躁不安地原地踏了兩步,身邊和他一樣騎在馬上等待的將領都大笑起來。 蒙蒼不僅是西戎主將,也是他們這些人心目中未來的太陽王,西戎的歌中唱,太陽照到的地方,都將是西戎的疆域,那預言中的王似乎就在他們面前。不僅是這些將領,連這幾千士兵,都從心里狂熱地愛戴著他,追隨著他。 況且蒙蒼確實很有王者風范,不僅戰場上節節勝利,骨子里還有西戎人的狂放不羈,野性十足。相比北院南院那些玩弄陰謀裝腔作勢的貴族,他既有狐貍的狡猾,也有狼的殘忍,帶著他們把大周人當做獵物來狩獵,實在讓這些將領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個打傷鐵勒的燕北人好像在東南方出現了?!庇刑阶踊貋韴蟮溃骸皫У娜撕苌?,只有十來個?!?/br> “真是找死!”“看見烏鴉還敢過來!”“燕北人真笨……” 將領們紛紛嘲笑道。他們對于文弱的大周人很是看不起,燕北阻攔了他們這么多年,雖然可惡,但也算證明了自己的血性,所以他們只管他們叫燕北人。鐵勒在西戎將領中很得人心,他重傷之后,大家都想為他報仇。要不是察云朔大王說要蠶食大周,他們一定全部兵力沖擊燕北,屠城三天才罷。 蒙蒼身上就是兼顧了察云朔大王的謹慎和西戎勇士的熱血,當然不是說察云朔大王不勇敢了,只是從那次重傷后,他身體大不如前,也不能頻繁上陣廝殺了。還是蒙蒼的性格更能和這批年輕的西戎將領打成一片。 “皇子,羽燕然已經是甕中之鱉,我們回程吧,天黑前還能趕到呼延北營,這一片還是離燕北太近,天黑了不太安全?!鄙磉叺能妿焺竦?。 這軍師還是赫連執意要他收下的,說以前是大周官員,看出西戎是天命所歸,特地投奔而來,叫做羅玉泉,也確實有點腦子,不過這次的主意蒙蒼可不太喜歡。 沒等他說話,那些西戎將領已經嚷了起來:“這里就是呼延河支流,穿過這片樹林就是金沙口,在河灘駐扎多好?!薄斑€沒玩夠呢,怎么能回去呢!”“抓了那燕北人,把他綁在火上烤,割了rou來下酒,明天再回去!” 蒙蒼也傲慢地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就算燕北王那個老頭親自來我都不怕?!?/br> 羅玉泉見勸他不動,直接讓士兵肅清樹林,免得晚上有人埋伏。將領們見他這樣謹慎到可笑的地步,都哄笑起來,士兵也不甚聽話,蒙蒼更是直接一揮鞭子,戰馬長嘶一聲,絕塵而去。身后的將領都浩浩蕩蕩跟了上去,頓時林中一片唿哨聲、西戎話的粗野叫罵聲、還有互相用兵器打鬧的聲音,連成一片。羅玉泉想起這些西戎人慶功宴時喝酒喝得打架,打賭打得削掉幾根手指的事,在心底嘆了口氣,打馬跟了上去。 近來戰局緊張,蒙蒼也很久沒有縱馬了,打幽州更是老實坐鎮中軍,因為之前打兗州他就身先士卒,還受了點輕傷,結果被父王寫了信過來罵了一頓,不得不老實了起來。 他也是愛好上陣廝殺的人,只是現在身為主將,不得不收斂許多,許久沒嘗過血腥味了。連戰馬也跟著受委屈,正策馬在林邊馳騁時,忽然戰馬忽然長嘶一聲,原地蹦跳起來,發狂一般顛簸著。 “不好,驚馬了!”身后將領們都嚷起來,也有笑的,西戎人都是馬背上長大的,蒙蒼更是四五歲就會騎馬,驚馬這種小事,根本不用幫忙。西戎五月草場盛會時還有勇士特地刺馬受驚,然后馴服的比賽,博取心上人青睞的。蒙蒼自己也不慌亂,他的戰馬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是野馬群的首領,直沖刀陣也毫不含糊,這還是一次驚馬。他笑著控住馬韁,剛要說話,只覺得心神忽然一凜。 那感覺非常奇怪,像有一根冰針直接穿透了他的后頸,寒意瞬間蔓延了整個身軀,那種恐慌是直觸骨髓的,連靈魂也在顫栗。 蒙蒼不知道那是人在面對致命危機時的直覺。 他也來不及知道了。 跟在隊伍最后的羅玉泉,只遠遠看見簇擁中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馬嘶聲,西戎話的叫罵聲,和驚恐的怒吼聲,響成一片。蒙蒼的驚馬將他高高顛起,幾乎越過眾人頭頂,然而穿著西戎袍子的青年有著高大的身形,矯健得如同虎豹,控住馬韁的樣子,一點不見慌亂。 他的臉上甚至是帶著笑容的,氣度驚人,像極西戎人傳說中的神之子。 然后那一劍就這樣從天而降。 用劍的人,羅玉泉是認得的。當年他也考過科舉,士子聚在一起時閑聊,說京中原有文舉和武舉,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武狀元應該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但士子中有個沒落的小士族,很是不屑,說你們這些人就只知道武舉人厲害,其實真正的高手都在大內呢。圣上的凈衛就不說了,最厲害是一位東宮的高手,曾經只身闖過衛戍軍把守的宮門,幾千衛戍軍也無法攔住他。直接殺進殺出,來去自如,最后還是用計才把他抓住的。 羅玉泉那時候不過是個戰戰兢兢的小書生,中舉之后,瓊林宴上,也曾偷眼看過東宮那位傳說中的高手,意外的年輕,是個英俊挺拔的青年,穿著一身朱色錦袍,身邊只有一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