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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言君玉知道這不是他的工作,鄢瓏父親已經殘廢,只能寄希望于鄢瓏在戰場上得到領悟了。 敖仲的大軍趕赴邊疆,戰局稍緩,蒙蒼也穩下來,第二天才打第一個遭遇戰,小試牛刀,只用了五千人。言君玉是第一批看到戰報的,登時心一沉,傷亡比他想的還要慘烈。 如果敖仲也抵擋不住,他簡直不敢想象這后果。 邊疆會徹底成為一個絞rou的磨盤,大周需要源源不斷地投入士兵和財力,依靠接近七比三的傷亡比去拖垮蒙蒼的精兵。西戎的兵精,補充就不如大周的快,這會成為最殘忍的棋局,大周的子民,那些健壯的青年,都將投入戰場的血rou祭品,比得就是誰先耗不下去。 如果拼光全部十萬安南軍,加上靖北和燕北能支援的幾萬騎兵,察云朔現在的十萬精兵也會損失大半,這是整個西戎最精銳的勇士,何況為了裝備鐵兀塔西戎壓榨光了周圍的胡族。到戰局過半的時候,西戎也許會放棄大周,朝著其他的鄰國出手。 十萬安南軍埋骨邊疆,言君玉想想都覺得手抖。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蕭景衍那天為什么會說戰情如火,太子殿下早已經算到這場大火要燒光多少人命。演義中最愛夸大,動輒大軍百萬,其實是兵卒不分,連民夫也算上,所謂百萬大軍,其實真正能上陣的還不到十萬。 說來殘酷,其實算戰損時,這些民夫是不算在內的。 但他沒想到踐行那天,敖仲老將軍臉上的悲壯不是因為這個。 第三天戰報送到,仍然是極小規模的沖突,蒙蒼甚至沒有正面作戰,而是繞過呼延河的支流,在幽州的東北邊見了幾個將領。燕北常在那里sao擾,他手下有幾個將領腦子不太好,吃了不少虧。他是少有的能打大仗也有奇謀的天才,這次直接在必經之路上設伏,打了燕北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滅了一支來sao擾的七百人的輕騎兵小隊。 這戰役甚至不值得多說,只在戰報的角落記了一筆。 這是個北疆的小村落,坐落在燕北和幽州轄地的邊界上,看起來十分尋常,幽州冬日苦寒,所以夯實的土墻很是低矮。因為戰火波及,村落里的百姓已經全部逃難去了,一片荒涼,白雪皚皚。如果不是燕北輕騎的馬蹄踏破這片寂靜,這里是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人經過的。 看得出這支騎兵是燕北的精銳,就算在追逐戰中仍然維持了隊形的完整,不過七十來騎,都是輕甲強弓,且走且退。領頭的將領極為年輕,用的是燕北常見的矛槍,槍上紅纓猶在滴血,帶頭沖入村落中,勒馬回顧自己麾下的士兵,燕北軍的頭盔只露出窄窄一線的眼睛,他眼中神色極為凌厲,殺氣凜凜。 “還剩下多少人?”他問身邊副將。 “還剩七十來個,孟高他們跟我們分散了,剛剛沖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他們還剩九十來個的樣子?!备睂⒁彩莻€不到二十的青年,取下頭盔,抹了一把臉,是剛剛突圍時近距離濺上了敵人的血,把頭盔都糊住了,看起來頗為嚇人。但也看得出輪廓極清俊,尤其眉眼漂亮得很。 燕北的嚴寒,手指都要凍僵了,臉上更是一道道口子,更不用說身上的傷。西戎的鐵兀塔合圍,鐵連枷揮舞起來根本無從躲避,副將腿上也中了幾下,甲裙都打裂了,這條腿已經沒知覺了,回去估計要將養個半年。 不過現在的情況,回不回得去還是個問題。 “我們走困牛灘吧,那里水淺冰薄,鐵兀塔追不過來,要是輕騎兵過來,我們突圍就是?!彼麑χ鴮④娊ㄗh道。 “不?!庇鹧嗳环駴Q了他:“我們走金沙口,那里有片楊樹林,我和孟高約好在那會合。我們分開走,老五,小段,劉番兒,你們三個帶一隊,天毅你帶一隊,剩下幾個人跟著我,我們分三路,去金沙口會合?!?/br> “你瘋了?”副將氣沖沖地反駁道。雖然他比羽燕然軍銜低一級,但燕北軍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燕北王最小的兒子叫做匡天毅,本來是放在近衛軍中歷練的,但自從兄長戰死后,執意要上前線,去的都是最危險的地方,執行的都是最困難的任務。 不怪他這樣生氣,稍微懂點兵法的都知道,分兵是大忌,而且他們也就剩下這些人,要想回燕北,只能一起走。羽燕然這樣分兵,顯然是沒打算大家一起回去了。 羽燕然也不管他,直接叫道:“老五?!?/br> 被叫做老五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校尉,身形高大,穿著一件鎖子甲,像個窮邊軍,帶著點痞氣。聽到這話,打馬出來,羽燕然直接用矛槍在匡天毅的馬屁股上一拍,匡天毅來不及反應,戰馬已經沖了出去,那叫做老五的校尉帶著自己的小隊二十來人跟了上去。 “把天毅帶回去?!庇鹧嗳桓呗暤?。 “知道了!”老五回頭道:“南坊見?!?/br> “南坊見?!?/br> 南坊是燕北碎葉城中的酒坊,燕北軍常在那喝酒,算是他們幾個的老地方,老五這話是讓他一定回到碎葉,不然以匡天毅的脾氣,一定鬧個天翻地覆,羽燕然死了都別想安生。 很快兵分三路完畢,羽燕然身邊只剩下十來個人,不過這點時間,只看見村落外的楊樹上飛起一片烏鴉,風中也帶著馬匹和寒鐵上的血腥氣,顯然西戎人已經追近了。他們都是多年的親兵,信任自不必說,這樣生死關頭也不慌亂,有老練的副手問道:“我們是去找孟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