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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不知道蕭景衍為什么這么急于勝利,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棋路其實向來是既平又穩的,葉璇璣那句“唯一的變數”,說的是他在二門前那場大鬧。間接導致東宮放出了葉璇璣,把她納為隊友,她可以做她的賢后了,葉璇璣給他講故事,其實是投桃報李。 老葉相教的東西,用在權謀上是天衣無縫的。葉璇璣做事和東宮做事有什么區別呢?還多了一層緩沖,權力之主向來是越高深莫測越尊貴,潛龍慎勿用才對。但用在情字上,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別人講的故事,和喜歡的人講的故事,怎么能一樣呢? 他還在等蕭景衍親口跟他說。 第146章 獻策兵法是最容易過時的東西 三天時間,朝堂上風頭調轉。 葉家入場,翰林院首先服服帖帖,本來就一直是東宮的場地,中堅力量都是老葉相當年的門生,只差一個名頭而已。葉璇璣是太子妃,限于女眷身份,布置了許久,最后推上葉太傅這傀儡,對外仍然說是文壇領袖,當世大儒。整個翰林院搖旗吶喊,開始追思堯舜,文章寫得花團錦繡,慶德帝氣得頭疼——堯舜可都是退位讓賢的。 御史臺那邊雖然不能太明顯,也安分許多,葉太傅夜謁廣平王,做得其實過火了,但有青鸞看著,說明大致上還是對的。宗室向來都是作壁上觀,這次之后,樞密院開始穩定有消息流出來,正如葉椋羽所說,越是瞞著,越容易恐懼,雖然西戎仍然是步步蠶食,但一天一波消息,文臣們也漸漸安下心來,有點習慣了,竟然也上了幾本論戰的奏章,雖然是紙上談兵,至少勇氣可嘉。 最重要當然還是玄同甫那邊,事到如今,玄同甫歸不歸順東宮,在慶德帝那里,已經是排除在權力中心的邊緣了。玄同甫之所以還強撐著,無非是怕慶德帝臨死瘋狂一波,非要廢太子。下棋最重要是深思熟慮,下水太早,調頭就難了。小船尚且可以靈活轉向,玄同甫這種盤根錯節的大樹,擔負著整個秦派的責任,自然是猶疑不決。 葉太傅頂著學政的名頭,整天往玄同甫府上跑,他們本是舊交,玄同甫也懶得抵抗了,只是不松口,形勢又僵持起來。 對于東宮來說,現在最大的危險,是西戎的軍勢。 靖北本來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個是環境惡劣,沙灘戈壁,行軍比草原難太多,糧草也不順利。一個是并非要塞,雖然三關是咽喉,但想長驅直入也難,但察云朔集中進攻靖北,蒙蒼又南下添兵,局勢實在恐怖。 慶德帝的怒火也有這緣故,東宮非要主戰,如今戰事一起,大周實在是打不過,蠶食都是小事。萬一皇權交割之時,邊疆告急,大周江山社稷都有危險。他老謀深算,主和也不全然是懦弱,與西戎割地賠款不過是出點血罷了,雖然割rou飼虎,但割上十年都沒問題。他想的是大周千秋萬代,國祚綿長。 越是形勢復雜,宮中越是平靜。把葉玲瓏悶得夠嗆,太子妃深陷權謀,整天閉門不出,只有幾個近身女官來來去去,絡繹不絕,皇后娘娘也閉門念佛。她只好去找言君玉,誰知道言君玉也閉起關來了,她本來看言君玉身邊沒有沙盤,以為他不忙戰術了,誰知道言君玉坐在窗邊發呆,時而提筆在紙上寫一兩個字,仔細一看,都是什么玉門,陽關之類,頓時大失所望。 “你怎么不玩泥巴了?”她故意惹言君玉。 言君玉臉上神色一看就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心不在焉的,葉玲瓏可看多了,只聽見他道:“心中有棋就行,何必一定要棋盤呢?” 這是他從太子妃那學到的道理,相比太子殿下的王道,葉璇璣更快,更鋒利,只要在心中一步步推演,找到破局的關鍵,也不失為一條可行之道。 “神神叨叨的,不管你了?!比~玲瓏嫌棄地道。剛想走開,卻聽見言君玉在身后道:“你也會有遺憾嗎?” “什么遺憾?” “不能參與權謀的遺憾?!?/br> 葉玲瓏難得露出這樣認真思考神色,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她也是權謀場中長大的孩子,自然知道言君玉在說什么。 “我出生的時候我祖父已經很老了,教不了我了,不過他就算教,我想我也沒有什么興趣。我jiejie說了,只要有她在,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她做的事,就是為了葉家以后的每個人都能像我一樣有選擇,這也是祖父的遺愿?!?/br> 葉璇璣最鋒利的權術,導向的結果,竟然和蕭景衍的想法是一樣的。也許正就是洛衡說的百川歸流,最終求的都是天下太平,人人安得其所。 葉玲瓏跑走之后,言君玉又思索了一天,最終在黃昏時找到了答案。 今天鎮守東宮的還是鄢瓏,他早早換班,東宮圈禁了這么多天,那種心驚rou跳的感覺總算好了點,相比陳松那種木頭,他自覺自己這種王侯子弟才是最機靈的。圈禁東宮是什么?再進一步,就是玄武門之變的故事,能不提心吊膽嗎?尤其前兩天東宮還放出太子妃。葉璇璣那女人的恐怖,他是想到就怕。 但今天他想要平安熬過這一班的希望也落空了。 遠遠看見那穿著舊紅袍的身影過來,鄢瓏的頭就痛起來。怪不得今天眼皮狂跳,原來是這小祖宗來了。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的這身衣服,鄢瓏雖然年紀輕,也是戰場老兵了,怎么會不認得,這種洗凈了的舊紅袍,只有邊關將士的家中才有??磁坌?,是北疆的,他們安南軍要穿越南沼的沼澤密林,戰袍都以輕便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