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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好奇地跑過去偷偷打量,只見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進來,披著斗篷,裹得嚴實,身后只跟了個小宮女,她往里面走,正好與言君玉打個照面,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生得極美,眉眼間竟然和太子有幾分相似。 “還不快行禮?!痹茘沟?。 言君玉連忙行禮,正不知如何稱呼,只聽見云嵐提醒道:“這是安樂公主殿下?!?/br> 言君玉也聽小太監說起過,慶德帝有十位皇子,七位公主,最疼愛的就是這位安樂公主了,她幼時養在皇后宮中,和太子極親厚的。 安樂公主行色匆匆,只往里走,問道:“皇兄呢?” “殿下正與兩位伴讀議事,”云嵐難得慌亂,跟著她往里走,一面揮手讓羽燕然避讓,言君玉年紀尚小,還不算失禮,公主萬金之軀,與成年伴讀接觸,是萬萬不可的。 好在里面已經得到消息,太子親自迎了出來。安樂公主行了禮,道:“皇兄,請屏退左右?!?/br> “思鴻堂里都是我心腹之人,不必避諱?!?/br> “那好?!卑矘饭鞯挂菜欤骸拔颐魅諘蚋富首哉埡陀H,事先知會二哥一聲?!?/br> 一時間,整個思鴻堂靜得鴉雀無聲,言君玉偷眼看蕭景衍,只見他臉上神色不動如山,似乎早已猜到。 “理由?” “兩位jiejie已經出嫁,如意和長安都太小,剩下三位里,我是唯一沒有母妃牽掛的。與其讓父皇挑選,不如我毛遂自薦?!?/br> “你怎知父皇不會挑選郡王之女?!?/br> “西戎人求的是公主,不是郡主。父皇以郡主代嫁,不說西戎答不答應,先就失了人心?!卑矘饭餍Φ溃骸岸?,你我素日相知,這時候何必繞圈子?!?/br> “好?!笔捑把芤哺纱啵骸拔魅中U夷之邦,不懂人倫,父死子繼,兄死弟及。你可知道?” “蠻夷萬邦論我也讀過幾遍,難道我還等著去享福不成?!卑矘饭髦皇切Γ骸岸?,你我都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西戎人是奔著東宮來的……” “東宮自有謀士在,屬下雖不才,也不至于讓公主來替我們擋刀?!比蒺┌字樀?。 “反正遲早有一仗要打,晚打不如早打?!庇鹧嗳灰踩碌溃骸肮髂氵€是在宮里好好呆著,我們這些將軍沒死完,就用不著你們去和親?!?/br> 他這話原是好意,只是聽起來帶著輕視,安樂公主倒也不惱,只是淡淡道:“我久居深宮,自然不懂政事。只是聽說西戎人曾經因為一個小族替他們打造馬鞍,交遲了,就滅了那一族。我想,一族人打造馬鞍都不夠,那西戎該有多少馬呢?” 她說的這句話,言君玉當時是在場的,親耳聽見,竟然只想到西戎人跋扈這一層,被她一點醒,才聽出這話背后的威脅意味來,不由得如醍醐灌頂一般。再看她時,目光不由得敬重起來。 安樂公主這話不僅點醒言君玉,也讓其他人知道了她的見識,不敢隨意插話了。 她見氣氛肅穆起來,又笑道:“二哥是知道的,我向來有點心比天高,真要把我拘在宮里,等以后招個老實懦弱的駙馬,也是折磨。偏偏又身為女子,不能干政,說不定到了蠻夷之邦,還能有點作為呢。原是兩全之策,算不得犧牲的……” 她這話就是純粹給臺階下了,就像西戎人給慶德帝臺階一樣,名為和親,實則是給了慶德帝一個借口,不管賠上多少,都以嫁妝的名義罷了。人性如此,一旦有了借口,自己就能說服自己的。 但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從來清醒得不像凡人。 “你愿意和親,是你的事?!彼裆降骸拔也辉敢馕业膍eimei去西戎和親,是我的事,兩者互不相干。就算我大周公主全部自請和親,東宮自有東宮的決斷?!?/br> 他這話雖簡單,卻有千鈞氣勢,更透著一股傲慢。安樂公主怔了怔,反應過來之后,只得無奈地笑了。 “二哥?!彼_實是和蕭景衍互相了解,也不多說,只仰頭看了他一眼,深深道:“千萬保重?!?/br> “我知道?!?/br> 大約是見氣氛沉重,她又笑了起來,真是燦若桃花的一張臉,怪不得慶德帝說她是忘憂花,尤其是唇邊笑靨,讓人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一定要教訓一下那群西戎人,讓他們知道你的厲害?!彼Z氣輕快地笑道。 “這個我也是知道的?!笔捑把芤残α?。 “天晚了,我送公主回去吧?!痹茘股蟻?,溫聲勸道。 “那就有勞云嵐jiejie了?!?/br> “殿下言重了?!?/br> 議事一再被打擾,所以結束得就更晚,言君玉一直等到云嵐都勸他先去睡覺,至于羽燕然是早就溜了的。他自己也等到犯起困來,趴在桌上打起瞌睡來。 迷迷糊糊聽見說話聲,還有“噓”的聲音,似乎是太子聲音,說“小言睡覺呢?!?/br> 似乎有誰摸了一下自己額頭,像是敖霽的聲音,帶著笑說“真是個傻子,嚇成那樣……” 然后聲音都下去了,身上一暖,似乎加了件衣服,言君玉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看見太子就坐在自己對面,安靜地寫字。他的字跡向來是極好看的,連寫字的姿勢都好看,清俊貴氣,讓人移不開眼睛。 但言君玉看見他眼角眉梢的疲憊。 “小言醒了?”他仍然對著言君玉笑:“我帶小言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