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現在……”

    “他付出代價了。西戎人這一招為蒙蒼求娶公主，把他后路全部堵死了。他的美人計落了空，現在不用西戎人動手，他自己就得把那個花魁給去掉。否則公主與花魁共侍一夫，皇家尊嚴都成了笑話?！痹茘股裆唬骸皼r且這棋子也失控了?！?/br>
    “為什么？”

    “他小看了人心。為情也好，為利也罷，一個教坊司的奴婢，現在一躍成了西戎王子的寵姬，你覺得她會選擇效忠誰呢？”云嵐告訴言君玉：“目無全局是蠢。目中只有全局，卻沒有人心，就是傲慢了。史書上多少謀略，都毀于小人物之手。容皓教你權謀，卻不教你這道理，是他失職?！?/br>
    但言君玉卻不關心這個。

    “西戎那邊的謀士是誰？是那個赫連王子嗎？我知道他很厲害的?！彼鼻械貑栐茘梗骸艾F在怎么辦呢？容皓輸給他了嗎？”

    云嵐笑了起來。

    “是，容皓是輸給他了。但殿下并沒有輸給他呀?！?/br>
    “那殿下為什么不阻止容皓呢？他沒看出容皓的破綻嗎？”

    “正是因為殿下早就看出容皓的破綻，所以才放任他去做，要讓他狠狠吃一回苦頭，他才知道改。不然他一直這樣傲慢下去，遲早會犯下殿下都彌補不了的錯誤。殿下是在培養容皓呢……”

    “哎，怎么光培養容皓，不培養我啊?！庇鹧嗳怀燥柫?，在旁邊懶洋洋地道。

    “我知道?！毖跃駬屜然卮穑骸叭蒺┠恐袩o人，是傲慢。你是目無全局，是蠢。傲慢好教，蠢難教?！?/br>
    羽燕然翻身起來，要抓言君玉，言君玉連忙躲開了，躲在柱子后面問道：“那敖霽呢，為什么不培養敖霽呢?！?/br>
    “敖霽有心病，你個小屁孩，懂什么?！?/br>
    言君玉心頭忽然一亮。

    “那我呢，我的問題在哪？”

    云嵐笑了起來。

    “小言的問題，是小言還是個孩子呢?！?/br>
    “我年紀不小了。你們說權謀，我都聽得懂，你看羽燕然都聽不懂?！?/br>
    羽燕然本來不抓他了，聽到這話，又忍不住想動手了。

    云嵐笑著把他們隔開了。

    “小言沒發現嗎？你在聽權謀的時候，總是像聽演義故事一樣，是當作別人的事在聽?！彼χ嫜跃裾砹艘幌骂^發：“小言根本不是權謀場中的人，只是個誤闖進來的小孩子罷了?！?/br>
    “我不想當小孩子?！?/br>
    “是嗎？有人就喜歡你這樣呢?！?/br>
    “誰？”言君玉怔了一下，卻很快明白過來。還沒等他臉紅，那邊羽燕然笑起來。

    “還能有誰，當然是太子了。就這傻樣，還說比我聰明呢，哈哈哈！”

    言君玉頓時漲紅了臉，又沖過去，和他扭打成了一團。

    第64章 深夜所為何事

    言君玉聽了云嵐一番話，乖乖吃了夜宵，又看起書來，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他們出來。羽燕然早就去睡了，他也忍不住打起瞌睡來，云嵐好不容易哄得他回去，讓鳴鹿把他帶回去睡覺了。

    言君玉這一睡，睡得并不安穩，中途竟然醒了過來，看見窗外月光明亮，聽不見更漏，也不知道是幾更了，只知道是夜深了。

    他悄悄趴在窗邊一看，院子里月光如銀，宮墻高聳，剛好把明月擋住了一角。他也不怕冷，穿著件小衣，趿著鞋，繞過外間睡得正沉的鳴鹿，就跑到了院子中。

    整個東宮一片寂靜，似乎都睡著了，這感覺太好玩了，言君玉向來膽大，也不怕黑，院子里樹影參差，他坐在樹下看了眼月亮，心里忽然冒出個念頭來。

    他想去看一下太子。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受控制地越漲越大，其實他知道太子現在一定也是在睡覺，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

    伴讀的院子離思鴻堂近得很，這時候門已經落了鎖了，他向來是個膽大妄為的性格，毫不遲疑，說干就干，順著樹就爬到了墻上，翻了兩道墻，就到了思鴻堂的花園里。

    花園里的桂花正在盛放，暗香浮動，滿地月光如霜，他踩著月光往前跑，不知道為什么，心忽然砰砰跳起來，像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樣。他來不及分辨這情緒究竟是什么，就已經跑到了思鴻堂的廊下。

    他知道這是前廳，要到內室去，還得繞到后面去，思鴻堂外種了許多柳樹，秋季已經隱約開始落葉了，云嵐幾次說要讓人砍了去，都沒砍成，后來太子說了句也算留著點春意，就留了下來?，F在言君玉沿著墻往前摸，那些柔弱的柳枝時不時拂到他臉上，他忽然明白了太子那句話是什么意思。這柳枝拂面的感覺，確實讓人想起春天的風。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忽然涌出一句戲詞來，咿咿呀呀的，像是南戲，只聽懂一句“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一面走，一面在心里來來回回地響，唱得他心都軟了。

    這是那天在宜春宮偶然聽到的一句戲，不知道名字，只聽懂一句，誰知道恰應在此時。

    言君玉摸到窗下，悄悄從窗縫往里看，卻看不見床帳，只看見上夜的宮女在打盹，里面燈影昏黃。他本來一路跑來都不作猶豫，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心里卻生出怯意來。正想回轉，只覺得心神一凜，仿佛被誰在暗中偷看一般，回頭看，只見一只貓影從墻上竄過，嚇得彈起來，頭撞在窗戶上，“咚”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