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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就算再傻,也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頓時紅了臉:“你這人真沒意思,老是陰陽怪氣的,我以后不跟你說話了?!?/br> 容皓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人喜歡捉弄人,見他不理自己,又戳了他兩下,見言君玉真生氣了,嘆道:“唉,還是剛來的時候可愛些,怎么逗都行?,F在嬌氣多了,說兩句就生氣,都是殿下慣的?!?/br> 他說別的還好,一說太子,言君玉忍不住了,反駁道:“不是殿下慣的?!?/br> “那是誰慣的,總不能是敖老三吧?”容皓見言君玉又要瞪他,連忙見好就收:“你還想不想知道西戎人為什么一問就說?” 言君玉雖然生氣,好奇心還是在的:“想?!?/br> “那你叫我句容皓哥哥,我就告訴你?!?/br> 言君玉氣得臉通紅:“你去死吧?!?/br> 容皓大笑起來,他這人很有點風流才子的樣子,笑起來放浪形骸,連駕車的小太監都忍不住回頭看,按理說應該也是酈道永那類放誕不羈的才子,不知道怎么混到了官場上來。 他笑了一陣,總算消停下來,見言君玉已經徹底不理他了,又正色道:“其實這事要解釋起來,也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楚的。這要從太子的第一位太傅說起,太傅姓李,是山西學派的大家,圣上親自請入宮來的,桃李遍天下,但是真正稱得上親傳弟子的,只有兩位,第一位便是太子殿下?!?/br> 言君玉下定決心不理他,沒想到他竟然認真解釋起來,忍不住豎起耳朵聽。其實容皓也發現他在聽,不過沒有揭穿,裝作自說自話。 “李太傅讀遍諸子百家,最喜歡講鬼谷子,他教殿下的是帝王術,將世上權謀之術分為兩種,陰謀與陽謀。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是為了便于我們理解才這樣分,其實講的就是鬼谷子所傳的‘縱橫捭闔‘。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陰陽其和,終始其義?!?/br> 言君玉讀的書少,基礎也差,聽到這其實已經有點吃力了。但卻十分認真地聽著,他天生一雙宮里少見的干凈眼睛,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狡猾如容皓,也收起了戲弄他的心,難得認真解釋起來。 “講得淺顯點,陽謀是可以擺在明面上的,可以說出來的,就算對方已經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無法破解。陰謀就恰恰相反。殿下今天用的,就是典型的陽謀,他已經猜出白羯是被西戎給打了,西戎現在在五胡中權勢最大,威望最高,所以要討伐小部族,必須師出有名。他當著五胡的面問,西戎就必須說出理由,否則就有損威望。何況蒙蒼行事磊落,就算呼里舍不說,他也會說?!?/br> “那你為什么不用陽謀呢?” “因為我不是殿下。問這話的語境、時機、與提問人的身份,缺一不可。鬼谷子說,‘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栔\是位高的人用的,陰謀是位卑的人用的。位高的人用陰謀,有損威望,也影響心性。位卑的人用陽謀,籌碼不夠,得到的收益就不夠?!彼娧跃袼坪踉谒伎?,顯然還要消化他的話,也不再多說,笑著拿扇子蓋住了臉:“啊,說得頭暈,真是喝醉了……” “你又裝醉,明明很清醒,說得條條是道的?!?/br> “我就是喝醉了,才跟你說這么多?!彼侄貉跃瘢骸拔移綍r哪有這閑工夫對牛彈琴?!?/br> “你又罵我?!毖跃衽e起拳頭。 “我這是夸你呢。我是不喜歡打仗,才讀這么多書,你明明擅長打仗,還要學這個,豈不是跟牛學彈琴一樣有上進心?” “我學這個有用的?!?/br> “有什么用?” “殿下說要我整天跟著他,好讓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但我整天跟著,也看不太懂,所以才問你們的?!?/br> 容皓的神色認真起來。 “他跟你這樣說?”他打量了一下言君玉,笑道:“那我以后不欺負你了?!?/br> “為什么?” “怕你報復我啊,以后你當了大官,想起我罵過你,抓我去砍頭,怎么辦?!?/br> 言君玉以為他在說笑,沒有理他。容皓卻懶洋洋靠在一邊,笑了一會兒,忽然叫道:“言君玉?!?/br> “干什么?” “我告訴你件事吧?!彼裆鋈徽J真起來:“其實我們也看不懂殿下,要是一國儲君這么容易看懂,這天下就沒有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了。不過你倒可以學學我的方法?!?/br> “什么方法?” “我七歲當了太子伴讀,還是不能說自己完全了解太子殿下?!彼粗跃竦难劬?,告訴他:“我了解的,只是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蕭景衍罷了?!?/br> 言君玉怔了一下,會過意來,點了點頭。容皓是很懂規矩的,這是第一次直言太子名諱,顯然說的是真話。 他其實真是心性純良,不管容皓之前怎么捉弄他,都沒記仇?,F在容皓一認真跟他說話,他眼里還是滿心信賴。容皓這種狐貍心性,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其實你這人也挺難得的,出現的時機也巧,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這樣了。殿下有你跟著,以后就沒那么孤單了?!?/br> “為什么?我來東宮之前不是有你們跟著殿下嗎?” “那不同的?!比蒺┯中ζ饋?。 “哪里不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