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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聞流抬頭瞧著那張思念多年的臉,嗓子發苦,張了張嘴,半晌只是干澀地吐出“母妃”兩個字。 他深知,面前的母妃只是個幻想,但是,母妃的手分明是暖的,母妃的笑也是暖的,就連母妃摸他頭的動作感覺都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這樣清晰的感覺,又如何會是假的? 葉聞流像小時候那般重新將頭擱在母妃膝上,留戀著不肯離去:“母妃 ?!?/br> 母妃一只手輕拍葉聞流的脊背,另一只手替葉聞流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溫和的聲音如三月的春風:“阿流在這里陪母妃可好?” 葉聞流在母妃膝上蹭了蹭,小聲喊著“母妃”。 “阿流,你在這里母妃會陪你放風箏,還會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母妃離開他已經足足十個年頭了,這些個年頭里他對母妃濃重的思念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少次,他在睡夢中醒來,眼角都是濕的。 他思念母妃,那種思念就像魚兒離了水,雄鷹沒了天空,難受又絕望。 葉聞流轉念一想,忽地覺得就這樣待在這里有母妃陪著似乎也沒什么不好,即使這只是個幻念:“好,流兒在這里陪母妃?!?/br> “離開她?!币夷甑脑捲俣仍谔摽罩许懫饋?,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寡淡。 葉聞流怔了怔,緩慢坐直了身子。他望著母妃溫柔的眸子,慈祥的笑意,兩行淚水自眼角淌下。他真的有好久都沒見過母妃了,面前的母妃模樣清晰比他往常夢中的模樣還要真實得多。 他真的不舍得。 “母妃?!比~聞流握住母妃的胳膊蹭了蹭,貪戀了最后一絲溫暖終于決定站起身來,“母妃,兒有事要離開片刻,母妃在此處等兒可好?” 母妃笑了,起初是溫和的笑,只是那笑忽地變得猙獰,可怖。她伸手用力鉗住葉聞流的脖子,往后使勁一扯,葉聞流眼皮一翻直接喘不過氣來:“母妃……你這是……” “幻象異變,殺了她?!碧摽罩?,乙莫年的聲音清冷,無溫無波,如沙場上殺伐果斷的將軍。 “不!”葉聞流想也未想直接吼道,“不能……不能傷害母妃!” 葉聞流深知這是幻象,可是即使是幻象這也是他母妃的幻象,他不能,他真的不能。 “殺她,或者,被她殺死?!?/br> 葉聞流在掙扎,奔涌而出的淚水粘濕了眼眶。他不明白這若真是幻象,那為何脖子上的痛感又會如此真實? “殺了她?!北錈o溫的聲音。 百般糾結之后,葉聞流終于抬起頭,對上那雙已經近乎癲狂的眸子,他顫抖著抬起手一個法術扔過去,母妃的幻象直接裂成了碎片。 “母妃!”葉聞流無助癱坐在地,身子因為劇烈顫抖而糾結地佝僂著,“母妃……” “繼續走?!币夷暾f話總是這么一副冷冰冰的腔調,好像他生來便是無情無欲之人。 葉聞流顫顫巍巍站起來,他用力抹掉眼角的淚水,堅定了神色再次往前走去。 走出不多遠,葉聞流再次回頭去看,身后早已沒了母妃的影子,原本的沙漠也變成了一片碧綠的林子。 因那樹葉實在是綠得扎眼,葉聞流不覺蹙起眉頭。 “葉師弟?!?/br> 樹葉被人撩開,一張憨厚老實的臉出現在葉聞流跟前,是丘淺寒。 葉聞流瞧著丘淺寒,不由震驚:“丘師兄?!” 丘淺寒走到葉聞流跟前在他肩頭拍了下,嘴角的笑和善如常:“我擔心你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偷偷來幫你?!?/br> 向陽而生的花骨朵緩慢盛開,葉聞流雙眼一熱:“謝謝丘師兄?!?/br> 丘淺寒沒有留意到葉聞流的異樣,他朝著四周瞧了瞧:“看這林子有古怪,葉師弟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得好?!?/br> “好?!?/br> 兩人在林子里兜兜轉轉半個時辰仍在原地打轉,出去的路沒尋到倒是發現枝葉又長長了不少,整片林子閃著異光,綠得詭異。 “丘師兄,這林子有問題?!比~聞流拉著丘淺寒警惕掃視周遭,“丘師兄,待會兒若是有危險你便先從這里出去?!?/br> 丘淺寒死心眼兒搖頭:“葉師弟有難,我又怎會袖手旁觀?” 葉聞流笑了,這笑里沒了往常的囂張跋扈倒是多出幾分欣慰感動:“丘師兄,你別倔了,聽師弟我的……” “??!” 葉聞流話沒說完,丘淺寒腳下踏空,徑直往下墜去。葉聞流震驚往下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丘淺寒腳下早已成了一個無底深淵。 “丘師兄!”葉聞流下意識伸出手去,好歹算是抓住了丘淺寒的手腕。他雙腳攀著一段樹枝,搖搖欲墜蕩在半空中,手里還用力抓著丘淺寒,“丘師兄,千萬要抓緊,不要松手!” “葉師弟?!鼻饻\寒低頭往下看去卻是驚出一身冷汗,那下頭深不見底,瘴氣叢生,不時能看到生滿膿瘡的一個個綠色腦袋。丘淺寒強忍著胸口那股子惡心,艱難抬起頭對著葉聞流憨憨笑道,“師弟莫急,我沒事?!?/br> 身上唯一的支撐點便是腳尖處那截脆弱的樹枝,葉聞流緊繃著身體,因為過度用力額角手背上突起一根根青筋,他只覺胸腔處砰砰作聲跳得厲害:“丘師兄,你放心,我這就拉你上來?!?/br> 葉聞流艱難動了動腳尖,不料一時沒把控好力度,樹枝滑】脫出大半,兩人也隨著往深淵中送出了幾寸,好在葉聞流及時穩住了雙腳,這才避免了兩人同時跌入深淵的慘況。也是在這同時瘴氣中的綠色鬼物再次冒出了腦袋,他們伸出同樣綠油油濕膩膩的舌頭往上舔了舔,好在離得丘淺寒還有些距離,只是碰到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