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道：“不要緊，你先說來聽聽?！?/br>
    “根據一本手卷記載，有人推測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我們所看到的蒼穹，乃是鑲嵌在洞頂的發光能源。季風帶來的江水潮汐，乃是外界水源供給，每年只供兩個月?！崩韪杪f道。末了，卻是加了一句：“神使大人，外面的世界，真的有星空嗎？”

    黑夜心中長嘆，相比于自己，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悲哀。他們甚至連身處的世界在哪里，都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對他們來說過于遙遠，是距離上的，也是心理上的。等到遲暮，不得善終，還要淪落為獸人的口糧。

    “你會看到的，日月，還有星辰?！焙谝挂荒樋隙?，他不愿眼前的這個文靜秀氣大姑娘心中失落。

    如果把這群人帶出這個異?？臻g，回到試煉場中，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有黎歌的介紹，黑夜很快對獸人的地盤有了概念。

    季鳳江長六百里，最西面的一百里，是獸人的地盤。再向西包括山脈和草原，都屬于獸人活動范圍。至于江北的荒原，也有獸人活動的跡象，但具體記載不詳。

    這樣看來，獸人至少占據了8萬平方公里的地盤。如果人口稀疏，一平方公里只有1個人的話，那就是8萬獸人。如果一平方公里10個人，就是80萬人口。怕就怕獸人密集度較高，這樣一來，數量就非?？膳铝?。

    黑夜大致摸清楚一些情況后，試驗場的夜晚即將臨近，諸多事宜，只好等待來日。族長黎江出聲告辭，并讓黎歌安排黑夜的居所。

    他被安置到頂層一間非常大的燈樓里，床鋪家具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些竹木擺設，以及一套陶制的精巧茶具。初蝶因為受傷較重，一直處于昏迷狀態，而且骨折恢復，移動對身體不利，所以便留在廣場中的小屋里，由黎江派人手照看。

    有了合適的身份，也不怕泄露一些隱私，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所以黑夜夜間便放開了手腳，小范圍劇烈活動，將體能宣泄一空。霧氣如潮水般涌來，不斷地被吞食，他能感覺到，體力又有了大幅度的增長。

    留下十多個小時睡眠，醒來神清氣爽。

    霧氣剛剛散去，便有侍女敲響竹門，并送來一只燉爛的獸腿，以及十幾只面餅。

    滋味不錯！

    黑夜一口氣吃完，抹干凈嘴，下了斷崖，來到廣場。

    初來乍到，今日又許多事情要忙碌。

    在蓮青部落，狩獵在食物來源中已經處于次要位置。這里圈養了大量的獸類，可以持續不斷地供應rou食。所以黑夜并未第一時間見到族長，也未見到分配獵殺任務。

    族人三三兩兩地在廣場散步，松散而悠閑。

    黑夜走近初蝶療傷的小茅屋，老遠就聽到一陣吵鬧。

    “初蝶小姐，你重傷初期愈，不要起來走動?！边@是黎歌的聲音，溫婉而又恬靜。

    “你是誰，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初蝶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響聲，應該是有些動作：“不行，布吉和黑夜有危險，我一定要去通知他們?！?/br>
    “嘎吱，”黑夜輕推柴門，步入屋內，爭吵聲戈然而止。

    “神使大人，”黎歌連忙退到一邊，低頭問候道。

    初蝶露出極為驚訝的神情，他正扶著一張椅子，勉強站了起來：“你……”話音未落，腳下一軟，摔倒在床上。

    “沒事就好，先安心養傷，其余的事情我來解決?！焙谝勾盍艘话咽?，將初蝶安置好，又道：“湊巧的是，這里剛好是我的部落，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很好奇，你怎么會跌下懸崖的？”

    初蝶咧了咧嘴，剛才的動作牽動傷口。

    聽到黑夜提問，她似乎又急躁起來：“你們后面有人跟蹤，我看到了。有二十人，像我父親描述過的沙盜的打扮。我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本想到斷崖下躲避，卻不料落腳的那株灌木斷了，所以……”

    “沙盜？這是什么東西？”黑夜不甚明了。

    一旁的黎歌立刻接了話：“神使大人，傳聞有部分人類，生活在荒原之上。他們似乎有避開夜間危險的手段，經常會摸到一些部落附近，以偷盜與搶~劫為生。我們蓮青部落，也曾遭遇過沙盜襲擊，他們常常在霧氣中活動，防不慎防?！?/br>
    黑夜心想，如果真是沙盜，倒還好說了。

    他相信這些人還不至于吞食人類，頂多也就劫個財，劫個色什么的。即便是劫了人，也不見得有生命危險。但萬一這些人不是沙盜，反而跟巴魯魯有關，事情就復雜了，布吉也會有危險！況且，他還懷疑隊伍中的哈伊是內jian。

    初蝶的心思都系在黑夜身上，她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也不言語。一時半會，她恐怕還沒有想到布吉。黑夜暗道僥幸，否則還要解釋走散的事情。

    安慰了初蝶幾句，他便同黎歌一同出了茅屋。

    才一會兒，廣場上就聚集了不少人。族長黎江正同幾個打扮特異的漢子聚在一起，似乎在吩咐什么。聽黎歌解釋，那些人都是部落里的小頭領，今天聚集的目的，卻是為了與黑夜見一面。

    “我們過去吧！”黎江帶路，將黑夜引到黎江附近。

    黑夜留意到，黎巒也在，他還帶了十個精壯的戰士。反觀那些小頭領，都是獨自一人?？磥磉@個部落的掌權模式，與麻黃部族是有些區別?？赡芤呀洸皇翘煜聻楣哪Ｊ搅?，恐怕是到了家天下的階段。

    這是人類歷史發展上，王朝的雛形。

    “神使大人，”黎巒帶人迎了過來，并將黑夜介紹給在場的部落小頭領。黑夜微笑點頭，與眾人一一見禮。

    觀那些人的神色，似乎特別虔誠。黑夜心說，這個部落不會已經發展出宗教的雛形了吧？尊白鶴為神，神權又被族長利用，更好地控制族人。這種模式，利弊都有，但對目前的黑夜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黑夜心中焦慮，初蝶確定了有20人跟蹤，布吉的安全就難以保證，必須要盡快找到他。黎江人老成精，看出黑夜有心事，便將那些小頭領遣散，并吩咐稍后一同聚餐。

    閑雜人等離開后，黑夜毫不避諱地將自己在麻黃部族中的打算說了出來：“黎叔，我有一事相求，能否派幾個人沿江搜索一群人，那是與我一同離開麻黃部族的同伴，他們有危險?！?/br>
    說罷，又將布吉的特征描述了一遍，并提點道有人跟蹤。

    “麻黃部族內部斗爭已經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了嗎？”黎江皺眉道。

    聽聞可能是部族內杠后，他也是驚訝無比。在他看來，三十年前見過的那個布魯魯有些無能了。連自己部落權利交替的事情也搞不定，還要用這種禁忌的下作手段。

    黑夜也沒有太多的忌諱，便將自己準備扶植布吉掌權一事和盤托出。

    坑死了第一候選人，布吉應該有機會上位了。

    原本他以為黎江可能會對這一舉措大為贊同，卻不料換來一陣搖頭。

    “不妥，不妥?！崩杞?。

    “為何？”黑夜不解。

    黎江掏出一塊獸皮卷遞給黑夜，并解釋道：“小兄弟是自己人，我也沒什么避諱。你不妨想想，獸人昏庸，即便有頭領，頭腦也不見得比人類靈活。鴻啼大人與雖然他們簽署了口頭協議，但并沒有特別強力的保障。即便大部隊的獸人受到約束，不來進攻，也不可能阻擋小部隊獸人擅自的sao擾行為。你覺得這些年里，獸人為什么沒來sao擾呢？”

    “你的意思是？”黑夜沉吟了一下，還是接上自己了話茬：“每個部落都有隱藏的高手，實際掌權的難道是那些人？”

    “小兄弟果然智慧過人，一點就透?！崩杞芍再澷p道，伸手一指遞給黑夜的獸皮卷，又道：“這是我們部落的隱藏高手，每一個都有極高的武力。雖然不能同鶴神白羽相比，但滅殺小股獸人，卻手到擒來?！?/br>
    “那黎叔這邊的情況是？”對方既然交心，黑夜就沒了忌諱，直接問起蓮青部落的掌權情況。

    黎江地擼了擼胡須，頗有些自得道：“小兄弟有沒留意到，羊皮卷上隱世高手。有半數都是黎姓？”

    黑夜低頭一瞧，果然如此。

    “難怪，難怪，”黑夜恍然大悟，對蓮青部落家族式掌權，有了比較透徹的理解。他又道：“既然我們要離開試驗場，勢必同獸人發生沖突。高手需要，普通的武力也需要。除了蓮青部落外，我還需要額外聚集一股力量，我想先從麻黃部落下手。黎叔對此有何高見？”

    “你要抬舉布吉，首先要在他們族內尋找到足夠的支持，并打壓其它的族長候選人，這是其一。其二，也是關鍵的一點，就是如何能讓那群隱世高手首肯，這方面有難度?！崩杞治龅溃骸拔医ㄗh你從兩點入手，一是提升布吉的能力，讓他有鶴立雞群的可能。二是尋到可以壓服那幫幕后掌權者的武力?！?/br>
    二人相視一笑，同時想起了一個極佳的人選。

    第二百二十六章 火藥

    “小兄弟，關于麻黃部族的事情，我幫你再想一想?！崩杞瓕τ诤谝沟闹\劃，很是上心，因為這件事也會關系到他自身的利益。他思索了一下，忽然從身上摸出一個盒子，遞給黑夜：“你榮任我們部族的神使，這個算作見面禮吧。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至今已經弄不清楚什么用途了，就當作一個紀念品吧?！?/br>
    “謝過黎叔，”黑夜沒有太過客氣，伸手接過盒子。盒子是金屬質地的，泛出天藍色的光澤，一看就是科技產物。黑夜沒有立刻打開，鄭重地把盒子收好。

    耳邊聽黎江吩咐道：“黎巒，你去領一批弩弓，帶上一批好手。沿著江邊搜索一下，務必接應到布吉。如果遇到跟蹤者，不必心慈，直接滅殺。黎歌，你陪小兄弟去部族里走走，熟悉一下地形。稍后回來就餐，飯后我們還要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br>
    黎巒領了人物，立刻起身離開。黎歌等黑夜藏好金屬盒，便在前面引路。黑夜跟在其身后，仔細打量起來。

    蓮青部落占據的地盤很大，江邊的空地開發得非常充分。大片的方形天地被圈起來，種植了不同的糧食作物。沿江還開辟出一條五六米寬的道路，碎石鋪地，非常平坦。

    江邊的蘆葦蕩里，放養了許多家畜。那些看守者，見到黎歌，都非?？蜌獾卮蛘泻?。黎歌待人和藹，一一回禮，看得黑夜不住點頭。

    步行了兩三百米后，一輛馬車追趕過來。黑夜與黎歌上了馬車，繼續向北巡視。駕車的大漢肌rou暴起，看來身份不太一般。

    難怪蓮青部落如此壯大，這里的沿江的灘涂地，寬度超過十里。有了水源灌溉，都是上好的良田。不時見到有人在田中勞作，還有一些孩童在田頭嬉戲。如果沒有獸人，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

    “黎歌，你們這里糧產如何分配？”

    “回神使話，以戶為單位耕種，半數收獲保留，半數貢獻給族里調劑?！崩韪璞P膝在馬車中，也望向車窗外。

    黑夜又道：“那狩獵與家畜、家禽飼養呢？”

    “也是如此，半數分成?！?/br>
    簡單溝通后，黑夜了解到，這里的財產也有公私之分。在部族里，還有兩個大型市集，供族民交換所需。但交換都是以物易物，沒有錢幣。

    “食鹽是怎么解決的？”

    黎歌回到道：“荒原上，有鹽礦。半日便可來回，快速采集，天黑之前運回來?！?/br>
    馬車向北行駛了十幾里后，地貌變得奇怪起來。這里光禿禿的，沒有一棵作物。馬車轉了向，朝著西面斷崖的方向前行。

    “這是一處銅礦，”黎歌解釋道，“我們從古卷中找到了冶煉銅的辦法，如今已經開始批量產出。銅的質地偏軟，無法鑄造武器，只能生產一些器皿，以及生活用品?！?/br>
    “沒有錫礦？”

    “嗯，”黎歌輕聲應道，“我們也曾向荒原方向探索過，可惜一無所獲?！?/br>
    黑夜暗嘆，這就是命了。如果能制作成青銅，那么批量生產金屬武器裝甲就有了可能。對于目前還是依賴骨刀，木質棍棒的部族來說，這絕對有跨時代的意義。甚至抵抗獸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純銅的話，充其量只能鑄造一些重型兵器，在運用上，就差了太多。但是越往前走，黑夜的臉色奇怪起來。

    “這是硫磺的味道？”黑夜迫不及待把頭探出馬車，向前望去。只見那一面斷崖半當中，竟然掛下一面瀑布。瀑布四周熱氣蒸騰，這顯然是一口溫泉。

    黎歌見到黑夜面色怪異，不由好奇道：“神使大人，有何疑惑？”

    “天助我也，”黑夜深吸了一口氣，毫不掩飾地興奮道：“獸人要倒霉了，山人自有妙計。我有一個大計劃，回去我同黎叔合計一下，必然驚天動地?！?/br>
    知識就是力量！

    在冷兵器時代，如果能利用資源，制作出簡陋的熱兵器，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熱兵器巨大的殺傷力和震懾力，足以造成力量的失衡。

    有溫泉產硫磺、鹽礦產硝石，火藥還會遙遠嗎？還有金屬銅，上好的炸彈外殼及彈片。如果利用得當，做出大批量火藥炸彈，效果絕對剛剛的。一路上，他又把土制火藥的配方回憶了一下，切實可行。

    黑夜心情大好，完全沒了繼續游覽的心思。他吩咐車夫調轉馬頭，直接往回趕。在馬車中，他粗略地描述了一下火藥炸彈的威力，把黎歌唬得一愣一愣的。

    毋庸置疑，冷兵器加上晶能、血能，也能發揮出超常的戰力來。但是，這僅僅是對于個別身體素質極為優秀的人來說。而且要鑄造一個高手，耗費的錢財不是一點半點。

    熱兵器極大地解放了戰力對個體素質的依賴，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發揮出超常的破壞力。當然，如果為高手配備了熱兵器，那武力提升可不是一星半點。

    翻倍，甚至是幾倍，都有可能。

    回到廣場后，黑夜仍然難耐內心激動，他直接找到黎江，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黎江大喜，當即派出兩百人，供黑夜差遣。務必在短期內，開挖所需的礦藏，打造出批量的火藥炸彈來。

    黑夜將隊伍分作四組，三組用來收集硫磺、硝石、以及一些配料，剩下一組，則將熔煉的純銅打造成他所需要形狀。

    原本隆重的宴會，因為這一插曲，匆匆忙忙結束。

    宴后，黎江召來馬車，親自帶黑夜去季風江支流的源頭見鶴神白羽。

    馬車迅捷，沒多久便到了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