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開腰間一個布包，將里面的粉末摁在傷口上，劉梆面色不變。下一刻，便閃電般穿出，右手闊劍如同死神鐮刀，盡情收割人命。

    瘋虎簡直像一臺人形絞rou機，雪亮的刀光卷到哪里，便是殘肢亂飛。反觀范青萍，卻是從容優雅，如同林間散步，但他收割人命的速度，比瘋虎一點都不慢。

    場中混亂一片，地方八九名頭領，第一時間被解決。兵士失去指揮，亂成一團，各自為戰。

    碎石地中央，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朝交戰雙方沖來，正是鐵牛。

    他面色醬紫，羞憤欲死。

    顧不得胸口肋骨斷裂帶來的疼痛，握緊長矛，突入人群。

    遠處的十八寨人馬，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從未想過，風云寨這方竟以三、四百人，敢向三倍的兵力沖殺，而且以目前的局勢看來，敵人離潰敗不遠了。

    黑夜也有些意外，他本來沒對這伙啰啰抱有太大的希望。沒想到交戰中，敵方頭領被屠一空后，竟變成了弱勢的一方。

    古人云，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冷兵器時代，一個好的武將，果然能左右一場戰役的勝利。即便計謀不足，只要武力足夠，就能壓死對方。

    這一戰，從早上一直殺到接近中午。

    場上能站立的，竟然不足百人。潰逃的敵軍，瘋虎他們也無力再追殺。

    黑夜帶著十八寨的人馬，迎向戰場。

    這一戰，瘋虎、書生劍、風狼，都以事實證明，他們都是百人斬，至少可當千人都統，甚至破格提拔為3000人偏將也未嘗不可。而鐵牛的表現，卻是差遣人意，只能當個百夫長。但其知恥而后勇，后來表現出的勇氣，說明他還有潛力可挖。

    “大當家，不負所托?！彼拿^領像死狗般地喘著粗氣，到黑夜面前復命。

    “好，”黑夜伸手一一指過四人，又把視線落在勉強站立的啰啰身上“你們是我的驕傲，你們就是英雄?！?/br>
    人群頓時爆發出歡呼。

    “今日一戰，諸位以鮮血洗刷了自身的恥辱。稍后論功行賞，但現在，我要解除你們的奴隸身份?！焙谝乖S諾道：“包括你們的一位家人?！?/br>
    更大的歡呼聲爆發。

    “現在，原地休息?！焙谝狗愿劳?，轉身同十八寨的頭領商議，由他們幫忙救助傷員，分辨敵我尸體，挖坑填埋。

    忙到下午，統計結果出來了。

    這一戰，黑夜一方369人出戰，只100多人幸存，且人人帶傷。

    但斬獲是可怕的，他們以敵方三分之一的人手，殺敵七百。最終逃脫的，僅兩百多人。而且，對方的頭領，全部被屠。

    翻找尸體，并未發現瓜皮帽周杷枇?？磥磉@人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抹油了。

    黑夜領了自家人馬，返回山寨。戰場，便留給十八寨的人。

    一清早，大隊人馬雄氣勃發地從山寨出發，傍晚返回，卻是稀稀拉拉。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的喜悅慢慢淡去，只留下一絲悲傷。

    山寨大廳，晚宴早已妥當。

    這些啰啰來不及洗去一身的血腥，便落座就餐。今晚屬于他們，屬于幸存者的歡慶。憂傷需要撫平，喜悅需要放大。

    大壇的酒，大塊的rou。

    “為了勝利，為了風云寨！”

    “干！”

    大箱的錢幣抬了上來，按照斬獲發放獎賞。許諾的糧食，也折算成錢幣，一并給予。

    除了臨陣逃脫的，其余戰死的均有撫恤，他們的家人可以得到一枚金幣。這些人，不像趙一彪的手下，不是無根之萍。他們拖家帶口，要處理的事情，繁雜得多。

    這一場戰斗，山寨消耗了兩百多精壯勞力，黑夜rou痛不已。

    雖然獲勝了，明明知道山寨的發展，不能靠婦人之仁，但黑夜心中依然難以釋懷。周邊的混蛋國主，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

    回到百草谷，黑夜將文鐘叫了過來。

    書房內燃著爐火，他脫了靴子，躺在竹椅上。雙手抱頭，眼睛盯住了天花板。

    “庭軒，坐?！焙谝蛊鹕?，迫不及待地將心中的矛盾吐露出來：“獨立發展山寨的決策是我作的，以普通農民去應對敵軍，也是我應下的。我也估測過損耗，可真的結果出來了，為什么結果還是那么難以接受？”

    “立家之本，只有人?！蔽溺娚焓衷跔t火前烤了一下，不徐不緩道：“有了人手，一切才有可能。我們的家底畢竟薄弱，即便收斂了流民，比起一般的領主，還是遠遠不足?！?/br>
    人手不夠，經不起損耗。

    五家國主即便折損了千人，但也只傷皮毛，無關大雅。他們興許也會rou痛，但不會如此。

    “這幫混蛋，要不要將趙將軍放出去，再去洗劫一回？”黑夜有些意氣用事。

    文鐘面露沉思，只是搖頭。等到黑夜不再言語，他這才勸道：“主公，事有輕重緩急，不能只顧眼前。神仙山重要無比，早一日清理，便可早一日落下根基。況且，趙將軍麾下的兵馬也需要磨礪，方可擔當大任。以軍隊行山賊之事，不是長久之計?！?/br>
    文鐘說的道理，黑夜都懂。他當初作出這樣的決定，何嘗不是思慮周全。但人畢竟是有情緒的動物，此刻還是難以心靜：“庭軒，除此之外，你再找個理由說服我。我咽不下這口氣，定要他們雞犬不寧?！?/br>
    文鐘起身踱步，一擼顎下的小胡子，突然蹦出兩個字：“糧食！”

    黑夜一個激靈，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頓時清醒：“是啊，該死的糧食。除非不要春耕，否則還真需要忍一忍。一旦克制不住，雙方都在種田一事上搗亂，兩敗俱傷?！?/br>
    沖突愈演愈烈的話，到頭來最倒霉的還是自己，誰叫自家存糧不足呢。

    現在的關系微妙，因為有獸人的威脅，周邊領主也不敢把所有兵馬都拼光，必然克制。從常理上推測，這一戰會讓他們警惕，盡管他們心中不愿，但也不會再動兵馬。

    只要十八寨和黑夜，不再sao擾他們，便能形成相安無事的局面。

    “這口氣，我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就當裝一回孫子?！焙谝剐箽獾?。

    文鐘微微一笑，卻是勸道：“主公，忍一時風平浪靜，并非上策?！?/br>
    “哦，你有什么點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醉鄉榭 滿春院

    “上兵伐謀，”文鐘又道，“我們這一戰，已經形成了足夠的震懾力。無論是十八寨還是五國國主，都不會再小覷我們的勢力。所以，我們取得了與十八寨合在一起相當的話語權。我們三方之間，應該有一場談判。如果運作妥當的話，不僅可以換取一段時間的和平，也能為十八寨取得更大利益，將他們完全綁上我們的戰車?！?/br>
    文鐘這番話的意思，準備把戰場拉到談判桌上來。十八寨也能獲利，所謂的“份子錢”，應該可以取消。此外，風云寨的圈地要求可以一并提出，不再局限于山里，可以名正言順地發展農業。

    “還是rou痛啊，非得犧牲兩百多個上好的勞力?！焙谝蛊鹆松?，站到窗臺邊，往向星星密布天空，嘆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眼光是應該長遠一些?；蛟S此刻，我心底還沒能完全做好準備吧?！?/br>
    是夜，死亡谷內四處都傳來壓抑的哭泣聲。那些從神仙山逃難出來的農民，在這一戰中失去了親人，胸中悲痛。

    他們只是農民，祖祖輩輩與世隔絕，還未作好血與火的歷練。

    他們需要堅強，需要成長，需要變化。

    與其自哀自怨，不若奮發圖強。亂世里，唯有強大己身，才能存活下來。因為這世道，已經由內亂轉成了外族入侵，斗爭會變得更殘酷，更血腥。

    次日一早，十八寨的當家，又領著手下，趕來風云寨。

    一來是將戰利品送過來，二來是合計一下接下來如何應對周邊國主。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將死亡谷的風云寨，當成了十八里磨刀嶺的中心。

    一切隨心，只在潛移默化。

    各家寨主，在明日城都得了一小棟房產，因此落腳的地方倒是不愁。所有的戰利品，都被擺到廣場當中。

    兵器、車馬、牲口、糧食、連死人身上的衣服都不放過，全部扒了下來。

    等到中午，黑夜將他們召集到山寨大廳，共同進餐。

    “多謝諸位當家援手，”一開場，黑夜就表示了感謝。

    “伍當家客氣，客氣?！?/br>
    那些個當家的，個個面露喜色，興奮異常。好像昨日一戰，就是他們的勝利。

    “斬獲的兵器，我便收下。日后熔煉，再重新鑄造。每寨子可分十把青銅武器?！焙谝共回澬±?，圖謀大局：“至于其它的收獲，便由諸位分了，當做喜錢吧?！?/br>
    “這如何使得？”

    “不行，無功不受祿?！?/br>
    十八寨的當家還比較淳樸，紛紛推辭。最終，黑夜不得已又收了些糧食，其余的還是歸了他們，算作為修路人手的額外補償。

    眾人皆大歡喜。

    看了一場熱鬧，就有這收獲，比打劫來得快多了。

    “伍寨主，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找來周扒皮，好好地談一談?！庇姓魈岢鼋ㄗh，他們也想謀取更大的利益。周杷枇自從被當面叫成“周扒皮”后，這歪名可就坐實了。

    “諸位若是有心，便各家出一個代表，一同商討此事?！焙谝雇瞥龇肚嗥?，向眾人又道，“這是俺家師爺，書生劍范青萍。談判一事，便交由他負責?！?/br>
    “見過范先生！”

    各位當家的紛紛行禮，昨日見到范青萍戰場上的彪悍，看向他的目光，都含有一些敬意。

    再商議了一些零碎事務，便結束了會談。

    午時已過，自然有酒rou伺候。要說風云寨的廚子，手藝還真不錯。尤其是蕭如萱從領地上帶來的那幾位，做出的菜肴，不僅口味甚佳，連花色都有許多變化。

    這些寨主樂顛顛地朝風云寨跑，恐怕也是存了來混吃喝的心思。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春耕還未開始，還比較空閑。大部分的當家，索性就在谷內住了下來，張羅起自家的門面來。

    那些啰啰也來回奔波，將自家寨子里的特產運了過來，放在店里銷售。

    生意異?；鸨?，那些從神仙山里出來的流民，雖然糧食不足，但攜帶的一些金銀飾品倒是不少，因此成了購買的主力軍。

    風云寨的幾位頭領，在城里都安排了居所。一到晚間，有人看到苗晩媚偷偷地朝瘋虎家里趕。這二人眉來眼去，早就勾搭成jian。

    這一日，黑夜正清湖邊曬太陽，風鈴和茉莉在一旁伺候。

    一名親兵突然過來匯報，說瘋虎有事求見。

    親兵是個生臉，黑夜倒有些好奇了：“你是后來的吧，叫什么名字?！?/br>
    親兵“啪”地一個立正，高聲應道：“屬下名為茍剩，本是奴隸，碎石地一戰中脫離奴籍，被四當家收到手下?！?/br>
    “模樣不錯，也有幾分力氣。好好干?！焙谝鬼樋谔狳c道，“你這名字不中聽，我給你換一個，你日后便叫過茍勝，勝利的勝，也算是紀念山下的那場戰爭?！?/br>
    “謝大當家?！边@小兵激動了。

    “好了好了，”黑夜揮揮手，讓他將瘋虎請進來。

    不多時，四當家洪泰便闊步而來。黑夜叫風鈴搬了個凳，讓他坐下說話。又吩咐茉莉，到屋內去拿些好酒來。瘋虎就好這一口，但好酒卻只有清月能釀造。他雖然得了一些配方，但尚未掌握精髓與火候。

    一聽到有酒可喝，瘋虎便有些憨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