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笑點太低，一聽這奇葩名字，差點噴了出來。

    眾寨主也是七嘴八舌，沒有好臉色。

    周杷枇手上一抖，羊皮卷掉到地上。他立刻出聲高喊：“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北緛砭筒欢嗟挠職?，立刻被沖刷得一干二凈。今天他獨自前來，可以說冒著性命危險。

    “啥，”連愚魯的屎蛋也聽明白了，“信不信俺把你扒光了，丟到湖里去喂魚?！?/br>
    “搞死他，”其它的寨主也不是善茬。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了。

    黑夜依然保持微笑，他轉身朝眾人抬手一壓，示意稍安勿躁。心里面卻是松了一口氣，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來了好啊，把他們打痛了，總比春耕的時候來搗亂好。

    “諸位不必激動，該來的總會來。不過想從俺這里討好處，總也要點說服力不是？”黑夜安撫了各位寨主，回頭朝周杷枇道：“周先生手里是戰書吧，拿來，我應下了?！?/br>
    當下有親兵聽令，走到瓜皮帽跟前，一把奪過他剛撿起來的羊皮卷。

    羊皮卷一離手，周杷枇就后悔了。他本來也沒想一到這里，就把羊皮卷直接拿出來，可是一緊張，卻露了餡。

    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又一副不知死活的態度，說明至少有些底氣。萬一正打起來，兩敗俱傷可就劃不來了。

    他哪里知道，這番預測不是高估了自家的武力，而是把黑夜一方看得太低了。這番他提兵前來，一是想詐唬一下，讓風云寨服軟。二來是周邊國主的意思，試探一下這位新來的當家，會不會就是前些時候地盤上出現的猛人。

    周邊的國主也苦啊，其中的隨國，竟然丟失了牧場。國主大為光火，所以這次出兵最多。其次是柏舉國，有一個兵營遭襲，被搶得干干凈凈。五位國主通氣之后，各自出兵，組成了近千人的吳國聯軍，準備找人泄瀉火。

    其中黃國比較保守，只肯出五十人。他家最倒霉，有幾個大莊園，幾夜之間被屠得干干凈凈，連一具完好的尸體也找不到。后來有獸人的消息傳了過去，他自然警惕起來。至于山賊流寇直流，反倒是小事了。

    黑夜接過親兵手中的羊皮卷，抽掉捆縛的絲線，羊皮上果然是對方下的戰書。

    一眼掃過，他抬頭道：“申、鄧、隨、黃、柏舉，五國好大口氣。竟然要我自縛請罪。周杷枇，不就是幾千銅錢的屁大事，值得你這么干么？”

    十八寨的當家聽聞后，一個個怒目相向。

    “這個、這個，”周杷枇繼續結巴，“伍當家，我只是個跑腿的?！?/br>
    他本來也不是一定要開仗，五國國主的意思，只讓他過來探探路，給點壓力就行了?，F在也沒啥證據，證明前段時間出現的流寇，就是新開張的風云寨。這開仗一事，本就是下下策。

    現在關系弄僵了，事情反倒變得復雜了。

    “今日已晚，明日卯時，碎石地，你我廝殺?！焙谝箤⒀蚱ぞ硎樟似饋?，也未朝周杷枇惡言相向，只是平靜說道。

    將瓜皮帽送走，風云寨的氣氛緊張起來。

    十八寨本就穿一條褲衩，黑夜入了伙，十九家自然連成一氣。眼下春耕臨近，他們也諸位國主的一舉一動。這一行為，或許也有其它的意思。敲山震虎，還是殺雞儆猴？

    那些個小國主，全國人口加起來，也就一、兩萬人。要說十八里磨刀嶺的人口，也接近最小的國家了，對上其中一國，還真不用怕。

    只是武器、裝備上粗糙了一些，打不了硬戰。大家背地里弄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到頭來誰也別想安生。

    “伍當家，我愿意出兵幫忙?！倍蹲酉瘸鲅?。他寨子小，黑夜一視同仁，得到的好處最多。

    “俺們寨娘們多，但也能干個硬戰，我也出人?！泵鐣娒耐偦⒍敿颐紒硌廴チ艘簧衔?，大概已經勾搭上了。關鍵時刻，她不能讓洪泰小瞧了。

    花琉璃“嫣然一笑”，如百花盛開：“伍當家，花大姐挺你。俺們寨子，我說話管用，出八十人?！?/br>
    殘疾人士、女漢子、偽娘都出場了，在場的其他男人，只要卵蛋還在，哪里肯落后。再說落草為寇，本就是意氣之事。沒點肝膽熱血，還怎么好意思在同行面前抬頭。

    眾人頓時鬧哄哄地議論起來，短短一刻鐘，許下的人手，竟然有七、八百之數。黑夜與他們相交不深，也不缺這點人手，但心中還是頗為感動。

    “子虛謝過各位好意，”黑夜一抱拳，向諸位寨主道，“但此前我有言在先，應付五國兵馬，只憑一己之力。大家若是有興致，不妨幫我壓壓陣，也無需你們真個上場，就當看個熱鬧?！?/br>
    眾人將信將疑，這新來的當家，真能獨自應付上千的正規兵馬？若是真有這么強大，說不得十八里磨刀嶺要開始發達了。

    無懼周邊國主攻打，就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想不壯大都難。

    因為周邊國主發兵攻打一事，眾人都被攪了興致，所以晚宴也就匆匆收尾，各自歸寨，準備明日廝殺。

    黑夜召集屬下，匯聚大廳。

    “這一戰，我準備只以山寨百多號人應戰?！焙谝瓜榷ㄏ铝嘶{。既然決心軍隊和山寨分離，那就要把山寨的牌子給豎起來。

    范青萍起身，進言道：“大當家，可否臨時募集一些高武力的流民？若是人數太少，傷亡過多就不妙了?！?/br>
    “準，此事你同文鐘交割。但人數有限制，不得超過三百人?！焙谝钩谅暤?。他自有打算，不能過多地暴露人手，否則給周邊寨主壓力過大，反倒搞壞了關系。

    “那武器一事？”范青萍遲疑道，拿著木棍去打仗，有些不現實。

    “趙將軍軍中正在換裝，退下來一批武器，也差不多了?！焙谝闺S口應道，“至于缺口，就木棍湊合吧。誰說木棍就不能拍死人呢？”

    其實自家人也不怎么在意，幾個月前，在蕭云山領地附近，也應付過攻打?，F在的平均武力水平，提升太大，完全不用在意。瘋虎的寶刀已經打造完畢，只他一人，沖入人群，起碼也能屠殺上百個人頭，怕個鳥。

    鐵牛也很強悍，一桿青銅長矛，橫掃四方。至于范青萍和劉梆各有手段，對付一些普通的兵馬，完全不用在意。

    黑夜又打算當個甩手掌柜了，只要呆在一邊看看戲就可以了。

    眾人早早散去，安排些人手。

    不過話說回來，明天有仗要打，還是有些小期待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應戰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边@是北方的春天。

    但這樣的景色，這片大陸的人，是很難見到的。十八里磨刀嶺已經是試煉大陸的最北端，因為有大江阻隔，江北的情況一概不知。

    黑夜也曾差遣捷天駕金龍渡江，可不知為什么，大江當中有無形障礙阻隔，無法穿越。反復了幾次，這才死了心。不過這樣也好，大江就是神仙山天然的屏障。

    十八里磨刀嶺，春意漸起。

    枝頭已見翠綠的嫩芽，小草也偷偷地從泥土中探出頭來。山林里，冬眠醒來的小動物也四處游竄，一派生機盎然。

    美好的景象，風云寨要做的事情，卻是大煞風景。今日必然血流成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天色未亮，瘋虎便拉起了三四百號人，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徒步朝十八里磨刀嶺南側的碎石平地趕去。

    那些臨時拉來當啰啰的流民一臉困倦，呵欠連天。

    “狗剩，頭頭分了你幾斤糧？”一個扛著樹棍的農民，問邊上的熟人。

    “五斤，說是打贏了回來，還能五斤?！?/br>
    “你這體格是不值錢，俺能有十斤咧?！蹦侨艘荒樀靡?。

    名叫狗剩的農民嘆了口氣，視線落到周圍嘈雜的人群當中。要論力氣，他至少比剛才問話的人，大了一倍，可這待遇沒法比。

    人命不值錢，況且也身不由己。

    他們這批人，因為自家的部落頭領沖撞了風云寨的頭領，連帶整個部落都被貶為奴隸。

    要說這個寨主還真是有點手段，原本差遣奴隸做事，天經地義。但他卻不強制要求，奴隸可以不干活，但是卻木有飯吃。要想肚子不挨餓，就得加倍賣力，因為奴隸的收成，只有平民的三分之一。你必須干三倍的活，才能勉強餓不死。

    為了十斤糧，把脖子栓在褲腰帶上去拼命。他們還得搶著去，為啥呢？

    大當家的說了，殺一人，就可以脫離奴籍。殺兩人，可以多獲得一個脫離奴籍的名額，其余依此類推。

    狗?，F在是后悔得腸子都青了，因為這個政策是對山寨的啰啰開放的。至于臨時入伙的，要求高了一倍。必須殺兩人，才能脫離奴籍。

    “殺人，殺人，”狗剩紅著眼睛，欲擇人而噬。

    周圍的人也是一臉煞氣，巴不得一人干翻十個八個的。因為除了脫離奴籍，還有獎勵。一個人頭，價值銀幣一枚，也就是100個銅幣，可以兌換到25斤糧食。對于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奴隸來說，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他們不是沒有力氣，他們比神仙山外頭的農民力氣起碼大一倍。但是，卻不敢反抗。連千人敵的落頭頭都寨主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們造反也是白搭。

    前頭那花白胡子的茍老頭，本來是他們的部落首領?，F在竟然反過來監視他們，還鐵面無私。

    姓啥不好，非要姓茍。

    狗剩一臉焦慮，他沒多少文化，本來也沒大名?，F在被寨主貶為姓茍，你說他叫茍剩好呢，還是叫茍狗剩。這名字聽起來像忒別扭，像是“狗狗生”。

    不過，他現在可是瞎cao心。要想弄明白到底叫啥名，至少得活著回來不是。

    該死的獸人，萬惡的寨主！

    “都聽好了，”前頭騎著高頭大馬的瘋虎，勒住韁繩，朝身后扯起嗓門，“等下到了碎石地，都給我打起來精神來，誰要是落了俺們風云寨的威風，關三天小黑屋，只準喝涼水?！?/br>
    話音剛落，后頭又傳來另一號粗獷的聲音：“二當家說的，都明白沒？俺金千鈞再補充兩句，凡是像個娘們，拉屎、尿褲子的都算。俺金千鈞可看著咧，誰要是敢不往前沖，半路扯后腿的，看俺金千鈞不弄死你?！?/br>
    這是三當家鐵牛，自從得了賜名后，這家伙得瑟不已。無論什么場合，都要提一下自己的名字。剛才沒說幾句話，自己名字倒提了三遍。

    到了半路，幾家山寨的人也趕了過來，他們同風云寨的幾位當家的打過招呼，跟在后頭。

    “伍當家的，早飯吃過沒？”三里寨的當家郝祿，拋過來一句沒營養的話。他帶了五十號人手，便走邊啃著一個面餅。

    掏出一塊黑不溜秋的干糧，他伸手遞給黑夜：“大當家的，來一個?！?/br>
    “吃過了，你吃慢點?！笨茨敲骘灠肷皇?，還黏著鍋灰，黑夜完全沒了胃口。管中窺豹，這十八寨的伙食水平可不咋地。難怪來到風云寨，個個跟餓狼似的。

    “來一個嘛，俺妹子烙的，可好吃了?！焙碌撨€是很熱情。

    “那好吧，”黑夜盛情難卻，只好接了過來，隨即塞到戰馬的褡褳里：“謝過郝當家的，俺先留著，留著?！?/br>
    天色大亮，大批人手終于趕到碎石地，十八寨的人信譽還是不錯的，每家都來了。黑夜將一眾啰啰排隊列陣，在碎石地上安排好。

    瘋虎肩扛大號斬馬刀，在馬背上來回巡視。黑夜不管事，他得帶頭。不過這些人手的直接領導者，是鐵牛金千鈞。大當家許諾過的，誰也無法反駁。

    四當家劉梆，領著六、七隊人馬，裝備精良。其中有五名綠衣護衛，這是黑夜的親衛，其余小隊長一律黑衣，啰啰一律白衣，他們都屬于親衛的候補人選。衣服的著色，按照晶力等級分。白、黑、綠、藍……，藍武還早，他自己還未達到。

    他的人馬，不限資源供給，所以提升很快。比起趙一彪軍中兵士來說，還有差距。但也能算得上是精兵了。假以時日，將會以這隊人馬作為骨架，搭建新的武力體系。

    兩隊長弓手，兩隊長槍兵，一隊刀盾兵，一隊長劍兵。他學趙一彪軍中的步兵配置，盡量混搭兵種。

    這邊一聲響鑼，對面國主一方旌旗林立的軍隊中，傳來擂鼓聲。

    這是要接戰了。

    十八寨的人馬散布在山林中，居高而視，權作壁上觀。只要黑夜這方不敗退，他們就不出手。

    “誰來拿下第一陣？”黑夜在人群后方，一臉嚴肅，向自家幾位頭領發問。

    “主公，我來?！狈肚嗥?，一拍戰馬，率先迎敵。他是山寨的師爺，暫時定為是智囊，他必須露上一手，才能加重在山寨里的話語權。

    “準，帶五十人?！?/br>
    范青萍伸手指點，將最左側的五隊人馬點了出來，然后一同向場地中央迎去。

    這處碎石場地，長寬各三里，天然的戰場。黑夜他們來時，曾在這里臨時駐扎。但今天，卻是注定要染血了。

    對方的陣列完整，橫平豎直，但從整齊劃一的動作來看，絕對要比鄭南蕭云山的人馬還要強悍。這也是無奈之舉，這邊都是小國，常年相互征戰，沒有拿得出手的兵士，就等著滅國吧。

    一個方陣，十隊人嗎，一名瘦小精悍的百夫長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