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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br> 沐青天一倒,所有人都沒了主心骨,現在還算鎮定的吳停云就成了大家的依靠。福寶福圓對他的話沒有一點異議,片刻都不耽擱。福寶出門時還故意撞了藥秦一下,把他懟到了門框上。 要是平常,藥秦肯定會和福寶爭上幾句,可現在他還是沒有一點反應。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他也像沒感覺一樣,緊緊抓著傷口。 吳停云接過翠竹手上打濕的頭巾搭到沐青天的額頭上,對藥秦說:“這里人太多了,讓大人靜一靜?!?/br> 藥秦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被外面的陽光刺傷了眼睛。 跟隨師父為宮中的貴人診治時,他沒有怕過;流放路上,他沒有怕過;師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交代后事時,他也沒有怕過??涩F在,他怕了。 在看到沐青天倒下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自卑與畏懼。他不敢靠近沐青天,甚至不敢為他診脈。 他不是師父,只是個半路出家的赤腳郎中。 福寶動作很快,而且幸運,正好碰見一位在當地還算有名的郎中在隔壁村子義診,不到半個時辰就把人請了過來。 老郎中先是為沐青天診了脈,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說:“濕氣入體,思慮過重體虛勞累……” 福寶緊張地問:“先生,我家大人沒事吧?” “哈哈,小疾,并無大礙,待老夫寫張方子,每日服藥,注意靜養,不日便可痊愈?!?/br> “謝先生,先生這邊請?!备毚笙策^望,連忙請老郎中出門寫藥房。翠竹跟著出去,從錢袋里掏出一顆碎銀包好遞給老郎中。 自明里沒有藥鋪,唯一有藥材的就是張府??摄迩嗵靹倓偪恿藦埜灰话?,想必張富是如何都不愿意拿藥出來。福寶靈機一動,把驢車拆了,準備騎著驢去追福圓,和他一起去崇明縣。一個人去請郎中,一個人去抓藥,騎著驢子還能節省些時間。 傍晚的時候,沐青天悠悠轉醒,渾身無力,腦袋燒燒的,呼出的氣就跟燒火風箱吹出的火風一般。 “大人,你醒了?!眳峭T谱⒁獾姐迩嗵斓暮粑兓?,端著水盆走到床邊,為他換了一條頭巾。 “咳咳,停云?怎么是你在這里,藥秦呢?” 吳停云皺眉,說:“大人病了,還是不要想再旁的事,好好休息?!?/br> “嗯?!便迩嗵鞜秒y受,聽到吳停云的話后也不堅持,又閉上眼睡了過去。 吳停云退出房間,慢慢合上門,而后朝著藥秦房間的方向走去。沐青天突然病倒,他也沒來得及問今天早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藥秦清醒過來之后就處理了自己的傷口,也悄悄去看了沐青天一眼,沒想到半路撞上福寶,只能折路回來。他正看著燭火出神,忽然聽到敲門聲。 “是你?”藥秦看到門外的吳停云后有些驚訝,請他進來。 “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了什么?今早張富為何帶人沖撞里正/府?”吳停云開門見山地問。 藥秦一五一十地把沐青天是怎么把站回復耍得團團轉、順利分田的事情告訴他,說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繃起臉說:“你怎么會有蘇州知府的令牌?!?/br> 一天下來兵荒馬亂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沐青天牽著,只有藥秦還記得早晨吳停云用蘇州知府令牌嚇退張富的事情。 “你不需要知道?!?/br> 吳停云心中五味雜陳,波濤洶涌。他處處看不起沐青天,還暗自揣度。沒想到他只是離開半月,沐青天非但沒有與張富狼狽為jian,還把地搶了回來分還給百姓。 張富不是什么容易對付的人,能從他嘴里奪食,沐青天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代價。如果他今天沒有趕回來,張富很有可能會直接沖進里正/府殺人,再棄/尸/荒/野偽裝成意外。 怪不得沐青天瘦了這么多,還生了病…… 從前對沐青天的輕視在這一刻全都化作欽佩和欣賞,還有一直被壓抑一絲喜愛,全都迸發了出來。 “你是慶王的人?!彼幥睾V定地說。 吳停云還沉浸在與沐青天的回憶中,被藥秦突然打斷,頓時心生不滿。他本想繼續隱瞞,但想到之前藥秦與沐青天的互動,以及藥秦看向沐青天的眼神中若有若無的愛慕…… “大膽,殿下名號豈是爾等可直呼的?!眳峭T评湎履?,站起身睥睨藥秦。 藥秦壓下憤怒,說:“草民知錯,請大人恕罪?!?/br> “怎么?”吳停云挑眉,“你似乎還有不滿?” 藥秦抬起頭,咬著牙問:“既然是慶王殿下派來的人,為何不護沐大人周全,使大人身陷險境?!?/br> “還是說,大人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保護而來?!?/br> 藥秦其實很清楚,就算沐青天是沐府的少爺,也不至于能入了慶王的眼。吳停云來這里的理由只可能是一個:李參石。 吳停云被藥秦拆穿,臉色也漸漸變得陰沉。 “殿下做事,與爾何干?” “再說,一個懦夫,又有什么立場來指責本官?!?/br> 藥秦沉默了,頹喪地沉下肩膀。吳停云說得對,他是最沒有資格指責別人的人。 吳停云冷哼一聲,拂拂衣袖準備離開,回去沐青天的房間繼續照顧。走到門口,他扶住門框,背對藥秦說:“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地不知,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