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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羊繼續說:“而朝中官員,結黨營私,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在其位者不謀其政,導致上之督之者雖諄諄,而下之聽之者恒藐藐。陛下若要富國強兵,必須先整頓吏治?!?/br> 他的意思非常明確,如今大越的問題,在于朝廷上那群當官的無德無能,貪圖私利,導致皇帝的命令無法下達到地方,而地方的事務無法傳進皇帝的耳朵。 周鎮偊問:“依公孫君之見,當如何呢?” 皇帝此時的問題才有考較的意思,公孫羊對此早有準備,他說:“陛下應當將地方的權力歸于中央,中央的權力歸于陛下。而對于朝中官員與地方官,應該定期進行考核,以檢驗其執政能力?!?/br> 周鎮偊看向霍屹:“說到這個,霍卿,我記得軍中有都試一說,以檢驗軍中實力?!?/br> 都試在夏天進行,霍屹今年八月剛剛舉辦過,秋鴻光正是在那場都試中表現極為亮眼,才成了斥候癸小隊的隊長。 霍屹解釋說:“都試在各郡之中每年舉辦一次,自高祖時起,至今百余年,考核軍中士兵的射御、騎馳、戰陣等方面的作戰能力。不過都試內容因地而異,邊郡以騎兵巡行障塞為主,設有樓船的郡則演習行船水戰?!?/br> 周鎮偊對都試暫時上了心,覺得赫赫有名的北軍也可以搞一個,他還沒親眼見過重金養出來的軍隊擁有怎樣的實力。 陳中郎順著霍屹的話說:“臣認為,各官員考核的標準也應該有所不同?!?/br> 公孫羊轉過頭來,怒視著陳中郎:“不同標準必然催生不公!陳中郎,考核若不徹底,只會適得其反?!?/br> 陳中郎還想再說,周鎮偊三言兩語敲定了結論:“這件事就由公孫君來辦吧,陳中郎在旁協助?!?/br> 他當即封公孫羊為中郎,秩為比六百石,隨侍皇帝左右。 公孫羊進來的時候,還只是一介白衣,出了壽成殿的大門,便已經官袍加身,頗得皇帝賞識。 皇帝甚至沒有問他的出生來歷。 公孫羊心情復雜,為自己陡然改變的命運,也為接下來的事。 他知道皇帝把考核一事交給他辦,就是把他推到了百官的對立面。但他以此才受到皇帝器重,這是他在皇帝身邊留下來的資本,他必須先把這件事辦好,才能有更多參與政事的機會。 這是一次至關重要的考驗,皇帝不在乎出身,不因言廢人,他需要能真正做事的人。 “公孫君,慢走,等等我?!?/br> 天色已經漸漸染黃,陳中郎快步走出來,笑呵呵地說:“公孫中郎,從今咱們就是同僚了?!?/br> 他們之前剛剛在殿內有過爭執,陳中郎仿佛跟忘了一樣,兩只眼睛彎啊彎:“以后跟隨在陛下身邊,有些要緊的事,我得囑咐你一下……” 正在這時,霍屹也從殿內出來,朝服穿在他身上,夾雜著來自西北的風霜,尤其顯得瘦削利落。他對公孫羊微微點頭示意,態度與之前無二。 “陳中郎,我先走了?!被粢俟傲斯笆?。今天因為公孫羊的原因,他在宮中呆得時間太久了。 “霍君,我聽說你有個小侄女?”陳中郎忽然想起什么,說:“我家也有個半大小子,以后有空可以帶她來玩?!?/br> 霍屹表情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靈月才八歲,談這種事早了點吧……”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幫孩子找個玩伴?!?nbsp;陳中郎鄙夷地看著他:“霍郡守,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公孫羊在旁邊等了一會,霍屹離開后,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位是誰?” “西河邊郡郡守,姓霍?!标愔欣梢桓薄皠偛拍惆阉锌な囟键c了一遍結果不認識這位郡守”的表情,慢悠悠地說:“不過以后該是霍將軍了……” 霍屹坐在馬車的時候認真想了一下,霍靈月確實需要同齡的玩伴,不過已經送她去書院念書,小姑娘長得那么可愛,肯定有很多人喜歡她……但萬一她在書院受欺負呢? 他為這個陡然興起的想法心神不寧,催著馬車很快就回了霍府。這個時候霍靈月也應該回家了,霍屹想問問她在書院過的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她,夫子講的課能不能聽懂,但繞了一圈也沒發現小姑娘在哪。 最后是在花園角落那個地方找到的,霍靈月坐在他當初坐的石階上,出神地望著前方,兩只眼睛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哭過了。 霍屹心里一個咯噔,快步走過去,蹲在霍靈月面前,注視著她,放柔了聲音:“怎么坐這兒???” 他這是第一次給孩子當叔叔,只能盡量回憶以前父母是怎么哄自己的——霍豐年就算了,叢云夢哄孩子很有一套。 霍靈月直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這是小叔叔。她嘴巴一撇,眼淚頓時又冒出來,頂著哭腔說:“小叔叔……” 霍屹誒了一聲。 “你厲害嗎?”霍靈月忽然問。 這是個什么問題……霍屹謹慎地說:“還行吧?!?/br> 霍靈月雙膝并攏,把頭靠在膝蓋上,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和丞相比怎么樣?” 霍屹:“……這要看哪方面了,要是比打架,應該是我厲害一點,但我不能去打他?!?/br> 霍靈月敏銳地問:“你也要聽他的話嗎?” “這倒不必,郡守由皇帝直接任命,我只聽命于皇帝?!被粢傺a充了一句:“丞相也要聽皇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