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摘人頭只是個說法,人頭是很難砍下來的。秋鴻光間斷而清晰地說了自己的計劃,他們從后方斜切入匈奴兵的陣營,其間揮刀便砍,能殺幾個殺幾個,馬不能停下來??惩昃妥?,然后回城。 最簡單的計劃就是最有效的計劃。 秋鴻光胸口又熱又漲,他冷靜地觀察了時機——事實上,做出這個決定就說明他很不冷靜了。 一聲令下之后,這支斥候小隊如幽靈般從山上沖下來,茫茫大漠陷入黑暗的沉寂之中,只有匈奴的馬蹄聲回蕩在天地之中。為了保持隱蔽性,斥候的馬蹄是被包裹起來的,踏在黃沙上的聲音很小。前面的匈奴對身后的馬蹄聲毫無反應,直到他們靠近了,隊伍最后面幾排的匈奴才聽到聲音。他們對馬蹄聲非常敏感,正要往回看,秋鴻光的小隊已經從后方斜切入匈奴的陣營之中。 他們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尖銳地刺穿匈奴兵的尾部。秋鴻光一馬當先,手起刀落,幾個人頭落地,□□烏孫馬腳步不停,甚至越來越快,在匈奴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從側方沖了出去。 匈奴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幾個呼哨之后,紛紛調轉馬頭朝秋鴻光他們追過去。 就像被猛獸追逐的獵物一樣,秋鴻光他們身后緊緊綴著匈奴兵,那些匈奴兵已經連續行軍幾天,速度有所減緩。秋鴻光手提韁繩,朝遠離西河邊郡的方向馳騁。 秋鴻光不認為匈奴兵能追上他們,這個地方,他們斥候比匈奴更熟悉。 五百人的匈奴騎兵中,領先的是一個腰佩短刀,身負弓箭的青年,他目光緊緊盯著前面幾個身影,眼神陰鷙。從小在馬上長大的軍臣嵐發現了細微的方向偏移,如果繼續追下去,就會耽誤進攻西河邊郡的時機,如果放棄追逐,這幾個人就能逃之夭夭。 軍臣嵐瞇了瞇眼睛,他口里發出幾個古怪的音節,隨后拿起長弓,駿馬速度絲毫未減,冰冷的箭矢已經疾射而出,如饑餓的猛獸。 在他之后,匈奴們齊齊朝斥候們射箭。 漫天箭雨在黑暗之中襲來,秋鴻光聽見了背后的聲音,一支致命的箭矢精準地刺向他的背后,秋鴻光扭腰轉身揮刀,叮的一聲,箭矢狠狠撞在刀刃上,巨大的沖力讓他的虎口裂開迸血,大刀幾乎脫手而出。秋鴻光為這支箭矢的力道微微一凜,緊接著如雨的箭矢緊貼著他的臉飛過去,留下血痕。 匈奴之中人人都是騎射兵,天生會在馬上射箭,但他們的速度因為射箭而有所減緩。秋鴻光不打算死在這里,也不打算讓同伴折損,他命令所有斥候加速前進,自己留在最后。他捏緊了刀柄,刀身在黑暗中游曳,銀白的刀光乍然閃過,將密集的箭矢一一砍斷。 秋鴻光微微喘息,前面的同伴已經重新往邊郡的方向跑過去了。他緊緊跟在后面,匈奴們無法追上他,便不停朝他射箭,被秋水刀一一擋住。但時間久了,終究體力不支,也沒法躲開那些箭矢。 直到他縱馬回到城下,已經渾身無力,身中數箭。 軍臣嵐一箭射中馬腿,秋鴻光摔下來,用刀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他抬起頭,看到了城墻之上有無數弓箭手蓄勢待發,正中間有一個穿著盔甲,手持巨弓的男人,目光毫無波動地看著重傷的他。 城門緊閉。 陶嘉木低頭朝那個年輕氣盛的小斥候看了一眼,說:“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br> 如果這時候打開城門,就是敞開懷抱請匈奴進來做客。匈奴騎兵的速度,比關上城門的速度快多了。 霍屹幽幽地嘆了口氣。 匈奴兵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軍臣嵐下令,幾個匈奴兵意圖上前拖走秋鴻光。然而當他們上前一步的時候,城墻上的士兵們齊齊射箭,將他們擋在百步之外。 軍臣嵐指著秋鴻光,用口音奇怪的大越語大喊道:“郡守,你要把自己的同伴拋棄在城外嗎?!” 霍屹充耳不聞,從城墻上射下來的箭矢更加密集。 匈奴兵一時不能寸進,騎兵不擅長正面強攻,他們攻城大多靠的是偷襲,如今西河邊郡戒備森嚴,城門緊閉,現在偷襲的計劃顯然已經失敗了。 雙方僵持了一夜,晨曦來臨之時,軍臣嵐帶領匈奴們后退數里扎營。 軍臣嵐常常與其他游牧部落作戰,這次第一次嘗試攻城。經驗豐富的呼衍且車還在后面帶領大部隊趕來,他對銅墻鐵骨般的西河邊郡束手無策。 霍屹讓人從城墻上扔下一根帶抓鉤的繩子,抓著昏迷不醒的秋鴻光進城。 陶嘉木蹲下身把脈,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睛,說:“沒傷到致命處,不過再拖下去就死了?!彼麜恍┽S之術。 霍屹讓人把秋鴻光送到后面休養。 兩天后,呼衍且車帶著大部隊趕來,三萬的匈奴兵黑壓壓地停在城墻之外,霍屹感慨地說:“大手筆啊?!?/br> 匈奴開始攻城,黃昏的時候再退去?;粢俟淌爻菈?,毫無破綻,將匈奴擋在西河邊郡之外。后來軍臣嵐有了一個想法,白天佯攻,晚上偷襲,派兵偷偷摸摸爬上城墻,然而霍屹早有準備,熱油烈火傾倒而下,將那些匈奴兵燒成焦炭。 半個月內,軍臣嵐想到了種種方法,都被霍屹一一破解,他實在沒辦法了,決定強攻一次,然而匈奴騎兵并不擅長攻城,他自己折損大半,霍屹卻損耗極少。 霍屹像一只縮進龜殼里的老王八,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無處下手。軍臣嵐在帳篷里大罵不休,恨不得爬上城墻,親手扭斷那西河郡守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