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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此心,就要暗中收集兩族謀逆的證據。 可想要在兩大權臣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線又談何容易,好在荀長聰明,幫了他的大忙。 小狐貍沒有選擇安排新人去權臣府上,而是直接在兩家已存的仆役侍衛里摸排了一圈。這個侍衛緒辭,就是荀長揪出來的莊府里面鐵板釘釘的“底細不干凈”。 緒辭是三苗人。 莊薪火當年屠戮三苗,把人全族幾乎殺絕,三苗遺民怎能你不恨毒了他。一個三苗族遺民竟混進莊府當侍衛,自然是在暗暗謀劃伺機報復,一旦被揭穿身份肯定馬上死無葬身之地。 荀長查完了以后便要挾緒辭,讓他充當二皇子的眼線、為二皇子所用。 緒辭沒有反抗。 第一他的身份確實曝光不得,第二反正兩邊都是一心要搬倒莊氏的人,本就不謀而合。 于是,緒辭就成了二皇子在莊府的眼線之一。二皇子也幫他出謀劃策、讓他屢屢脫穎而出入了莊薪火的眼。 莊薪火一直不知道緒辭本就是二皇子的人。后來二皇子繼位,莊薪火還特意想法子把緒辭弄成了皇帝身邊的侍衛,讓他處處盯著皇帝。 莊薪火這般信任緒辭,但蘇栩卻看他不順眼。 他總懷疑緒辭其實已經跟皇帝一條心,只是沒有證據。這么猜疑著很快就到了錦裕二年。 他在屠戮莊氏的北漠軍中聽見了緒辭的聲音。 若真是他,是誰授意? 還能是誰授意? …… 蘇栩一路跟著皇帝。 錦裕帝握著傘的手指一直在抖,狂風暴雨太大,吹爛了他的傘。 他就干脆丟了那傘。 道路泥濘,雨水斑駁打在的臉上一片斑駁。圣心湖就在陌阡城外不遠的一座深林崖邊,湖水齊腰深,連日大雨讓越陸的溫度驟降如冰天雪地,可皇帝還是咬牙下去。 他在湖中摸索。一片片殘荷,一朵朵枯枝爛花,他很快冷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彎著腰一點點地尋。 蘇栩看著他。 看他就那樣找了好久好久。 看著他捂住腦袋,佝僂著身子壓抑不住偷偷哭泣。 這若換做是一年前、半年前,蘇栩絕不可能原諒他。他定是第一時間將此事稟報嵐王。他會哭著說終于抓到證據了,我們要殺了狗皇帝替老主人報仇。 可是如今。 如今,少主和皇帝那么好。他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他們在一起很甜蜜。他相信他們少主終于苦盡甘來。 而他,人生第一次,也不再單只是莊氏的家仆。 他也有了摯愛的妻子和將要出生孩子,也有了私心。 是不是這件事,其實少主可以永遠不知道…… 只要狗皇帝能答應他一生一世珍惜少主,相信他厚待他,再也不背地里算計、蒙騙他。他覺得他可以咬咬牙,干脆當做什么也沒有想起。 他走上前,輕輕喊了皇帝一聲。金口玉言不能作假,他想要錦裕帝給他一個保證。 只要他保證待少主好,只要他保證…… 可他還沒來及開口,余光里就看見了一伙人。后面一些事情發生得很快,應接不暇。 莊青瞿是被雷鳴吵醒的。 身上有點痛,頭也昏昏沉沉的,他熟悉這種月中病發的前兆,按說他該乖乖躺著,但不知為何就是心煩意亂得很。 拂陵不在,蘇栩不在,宴語涼也不在。 只有嘈雜的雨聲,他步履有些虛浮走出門,樓下有聲音。 他看見蘇栩跪在地上,聽見他跟皇帝說了一些話。關于北疆,關于莊氏…… 莊青瞿愣住,一時會不過神來。 待他清醒時,兩人已經出門不見了。越陸大雨導致處處泥濘,莊青瞿牽了馬,可這種天氣就連馬匹都泥足深陷根本走不快。 雨水打在身上黏膩又煩躁,莊青瞿身上難受腦子卻清醒,他往湖邊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越陸王這些天其實是追到了三苗殘兵的大本營的,只可惜營寨早就人去樓空,唐修璟以為他們逃去膠南了,正在聯絡膠南幫忙繼續追。 但,以三苗人對莊氏的恨意熊熊,如何只會燒了湖心黛就逃了?這又算什么報復? 燒了湖心黛,他未必就死。未必不能撐三年五年。 于是莊青瞿出城時,是已叫了正在巡防的唐修璟,更叫了越陸守軍。但還是遲了一步。 漫天大雨下的圣心湖,兩人正被圍攻,正與一伙黑衣人奮力拼殺。蘇栩武藝高強,努力一邊拼殺一邊護著皇帝,可皇帝這次卻不顧他保護,反倒脫韁的野狗一般沖上去比誰殺得都兇。 雨水糊住了眼睛。 宴語涼身上幾處細碎的傷,卻根本感覺不到疼。他的武藝在伴讀里不算好,放在外面卻不算差,瘋狂亂砍一通也夠人喝一壺。 他是天子,也許不該沖在前面,可他還能怎么做?不知道,人生中第一次看不到未來。 這群人燒了湖心黛,嵐王要怎么辦。莊氏的事嵐王一直說不會是他,如今卻證明就是他,他要怎么辦。 冰涼劍鋒當胸,宴語涼堪堪避過。 衣服勾破,一只小小的半成品香包掉在泥地里。 他愣愣看去,那是非常丑的一個香包。 那是好久他之前跟櫻兒學繡籠絡的時候,繡了一半之就完全給忘記了。香包上面繡著一個“嵐”字,還故意少繡了半拉個蟲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