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就連當年跟著太|祖爺打天下的赫赫功臣,也都只是封侯拜相。 嵐王莊青瞿,是大夏朝破天荒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異姓王,可見隆寵圣眷。 可是。 “既然當年朕對青瞿盛寵,卻又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 拂陵嘆了口氣。 “還能為何?!?/br> “陛下與嵐王二人兩小無猜、多年的情分,年少時又一直親近扶持、相互篤信?!?/br> “陛下繼位后,嵐王自要為穩固陛下江山著想,便多次請纓率軍南征北戰?!?/br> “不知受了多少苦、多少傷?!?/br> “卻不成想,功高震主?!?/br> “……” “許是數年征戰邊關,無法陪在天子身邊,聚少離多?!?/br> “又或者是……陛下身邊什么小人進了讒言?!?/br> “那些年,陛下對嵐主子越發疏遠猜忌?!?/br> “……” “陛下,拂陵自知卑賤、人輕言微?!?/br> “但拂陵愿以身家性命擔保,嵐王忠于大夏、忠于陛下,鞠躬盡瘁、矢志不渝?!?/br> “……” “……” “至于陛下所疑《起居注》之事……” “陛下是不記得了,咱們主子,”他嘆道,“過去是個多么傲氣之人?!?/br> “卻在天子面前,一次次尊嚴掃地、折斷脊梁、一退再退。陛下送去邊關的書信常言辭刻薄,嵐王每次看了……都要難過許久?!?/br> “后來,陛下受傷失憶?!?/br> “嵐王雖難以接受、心如死灰,可始終還是想與陛下重新來過?!?/br> “只是這重頭來過……以前那些不堪,他必不愿再讓陛下知曉?!?/br> “主子就是那般性子,實非有意欺瞞?!?/br> “……” 宴語涼說不出話來。 終于一直以來很多無法嚴絲合縫疏理清楚的事情,都在此刻合理了。 嵐王囚禁天子,愛恨交加。 嵐王說阿昭你沒有心。 嵐王不愛笑,背影總是寂寥。 本是少年竹馬,兩小無猜,卻終離心離德,漸行漸遠。 天子疑心深重,嵐王屢立戰功表明忠心。卻不想功高震主,反更成天子眼中釘。 “可如此說來,朕豈不就是……” 豈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狗皇帝。 可別說什么身在帝位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身不由己了。 狗屁的身不由己! 無非就是個冷血無情狗皇帝,把世上最好的人在床上和戰場上全部物盡其用,用完又不要臉地過河拆橋! 拂陵:“陛下倒是,也無須這般說自個兒?!?/br> “但,恕奴才斗膽,一切確實也差不多就是這么個理兒?!?/br> 宴語涼:“…………………………………………” 不行,他得緩緩。 本以為身為天子失憶被囚,人生已足夠雞飛狗跳。 卻不成想山中有谷,谷中有坑,坑中還有萬丈深洞?。?! 這要他如何接受。 真的,要一個色令智昏的皇帝如何接受,他失憶前雖不是個昏君,卻是個一等一的無良狗皇帝? 負心薄幸,不是東西的那種。 就連世間絕色他都好意思辜負! 宴語涼隨即,又想起自己醒來以后這段日子是如何的有恃無恐、花式作死…… 被他傷透過一次的嵐王,看著他就連失憶都還敢上竄下跳有恃無恐,又該會是何種心情? 真的完全不行了。 窒息窒息窒息窒息。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狗成這樣的人怎么還沒死? 拂陵哭笑不得:“陛下倒也不用太過自責?!?/br> “畢竟是都過去了?!?/br> “陛下受傷失憶本是禍事,但或許老天有眼,于陛下和嵐王也不乏是一件轉機?!?/br> “只要陛下以后肯好好真心待嵐王……” “……” 晌午鐘聲,嵐王該下朝了。 宴語涼:“公公等下!” 他本跟拂陵說好了,讓他下朝想方設法也要把嵐王拽過來楚微宮,他備好酒菜給嵐王賠罪。 可如今前塵真相卻是如此。 他那般重重傷過嵐王的心,多少好酒好菜都根本不夠賠其萬一。 宴語涼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么樣賠罪才算像話。 尤其是,他還什么都不記得。 ……不然朕,先寫封信賠罪? 拿了筆,鄭重鋪上澄心堂紙。 宴語涼一筆一劃,認認真真、斟詞酌句。 可道歉書信又要如何寫? 思來想去,宴語涼發現自己竟在默背前朝某位罪大惡極亡國之君的“罪己詔”。 這,似乎也沒罪大惡極到罪己詔的程度…… 就按罪己詔寫吧! 雖不至于謝罪天下,但冷漠無情傷透嵐王心亦是罪、無、可、赦?。?! 宴語涼寫寫寫,終于寫完。 把天子墨寶送到拂陵手里,依舊覺得缺了點什么。 他皺眉努力想,又想起了龍床床頭那個暗格。 在放入那一堆糕點的之前,暗格里面本來也是藏著一件東西的。 一件堇青石的長耳墜。 樸素的風箏形狀,做得簡單清雅,倒也并沒有顯得多么華貴不凡。 這樣一件單耳耳墜卻被小心翼翼存在天子龍床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