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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垂眸半晌,也不說話。 半晌俯身,動作小心地抱著皇帝半坐起來,從旁邊溫鼎里拿出一碗仍熱的稀甜粥,舀起一口吹了吹送他嘴邊。 宴語涼:“……” 嵐王:“……” 宴語涼:“……” 皇帝不動,俊朗的臉上一片發懵。嵐王的手則僵在半空,眼中緩緩浮起一絲慍怒,他咬牙:“吃!” 一字千鈞。 宴語涼便沒再猶豫,一口啊嗚就把粥吞了。 吃就吃,怕什么?嵐王想弄死他早弄死了,總不至于還特意多此一舉救活他后又再在粥里下毒吧? 嗯,香! 宴語涼躺了兩個月,早就餓壞了。 碧玉粳米粥顆顆分明,漂浮著點點干桂花,雖滋味清淡卻十分香糯可口,他吃吃吃,幾口便吃得胃口大開。 再加上喂飯之人長得又下飯,他心情一敞亮感覺又能再多吃上半碗! 心情敞亮……宴語涼一邊吃,一邊暗自佩服自己心大。 堂堂天子一覺醒來失憶、吐血、昏倒、前途渺茫、險些被亂臣賊子掐死砍死、從頭到尾兩眼一抹黑,這一般人不得大哭幾場么? 而他居然還能做到既無憂思驚懼、也不愁云慘淡。 還吃得歡,還一邊吃一邊認真欣賞喂飯逆臣的美貌與修長手指。 如此膽識。 他他娘的失憶前絕對是個人才!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概也不能全怪他色令智昏。 因為,就算失憶受傷前途未卜,但能被這么一個絕美之人悉心照顧,難道還能有心情不好的道理? 至于美人陰晴不定、脾氣不好、兇神惡煞、動不動就拔刀什么的。 就,做人要求也不能太高。 人家好看都這么好看了,驕縱一點囂張一點也是情理之中。嗯。 昏君。 如此典型的狗昏君思路。 宴語涼:唉。 不過沒事,不慌。 瞧瞧歷史上的那些昏君,人家可都是能干出來千金買笑、烽火戲諸侯、甚至江山拱手的情圣事的! 人家那些都啥樣的自我修養???他離頂級昏君還差得遠。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 嵐王大概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那么能吃、還吃得那么香。 起先還略顯僵硬陰鷙地冷著臉一口口喂,緩緩地喂順手了,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淺色眸中倒也浮起一陣清光,冰封的臉上亦漸漸多了些許柔和。 吃完粥,嵐王放下碗:“換藥?!?/br> 宴語涼:“哦?!?/br> “脫了?!?/br> 宴語涼伸出雙手。 “……” “你自己脫!”淺色的雙目中,忍不住的嫌棄暴躁。 自己脫就自己脫。人家皇帝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他居然還要自己脫。 唉,手殘脫不下來,愁,牽動了傷口,疼。 皇帝磨磨唧唧,好容易脫下后褻衣。 脫完暗自細細數了一下自己一身的傷痕,發現竟比想象中傷得還重。他這一身傷是真的多、而且是真的深,全身都快沒一處好地方了。 但這未免也太夸張。 感覺曾經被刀砍過、被斧劈過,還被箭矢射成了一只刺猬! 藥涼涼的,也香香的。 嵐王換藥全程動作輕柔,一直注意不曾弄疼他,只在最后弄到額頭紗布時一時不慎。 宴語涼:“嘶——” 冰涼的手指馬上輕柔地熨帖過去。 “太醫說,多半就因摔到此處,阿昭才會什么都記不起了?!?/br> “……” 宴語涼:“咳,那個,說起來愛卿啊,朕究竟是如何的不小心,才會摔到頭又落了這么多傷?” 堂堂一國之君,住在九重宮闕。身邊宮人護衛一大堆小心伺候著。 按說能傷成這么重根本就是不合理。 “……” “……” 片刻后,嵐王垂眸:“都怪微臣的失職?!?/br> “去年十月入冬,臣帶梧桐大軍與北漠軍北疆交戰活得大捷、收復燕云失地。蒙陛下圣恩,千里迢迢御駕來到邊關慰問勞軍。卻因臣一時輕敵、貪功冒進落入埋伏,連累阿昭在混亂之中為北漠賊兵所傷?!?/br> 這…… 若事情真是如此,倒是合情合理。 宴語涼亦注意到,這還是第一次嵐王在他這個天子面前自稱了“臣”而并非“我”。 然而并沒什么用。 稱臣是稱臣了,但人家卻依舊是對他這個真龍天子想摸就摸、想抱就抱,換個藥指尖就不曾舍得離開過他的皮膚。 唉,說好的天子威嚴,龍爪龍須隨意碰不得呢? 正想著,又是一陣幽冷的香氣撲面。 果然指尖碰觸并不夠滿足權臣嵐王,他這只假龍天子又被一把攬住了。 嵐王佝僂著身子拘著他的腰,埋首在他肩中: “都是我的錯?!?/br> “那時,阿昭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卻未能保護好你?!?/br> “都怪我,害你受了那么重的傷?!?/br> “……” 嵐王默然抱了他好長一會兒才又放開他,淺色的眸子里帶著愧意。 “阿昭,前幾日我……一時心急失態,嚇著你了對不對?” “……” “但阿昭你不知道,你之前整整躺了兩個多月,一直一直都不肯醒來,好些人都說、說你可能永遠都再也醒不過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