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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遙只覺得一顆心滾入長滿冰刺的冰窖,除了冷,還有鉆心的疼。 故而在顧雪迎闖進來時,他只閉著眼捏著眉心,沒有半點精神去瞧她,自然也不會瞧到那紅腫的雙眼和滿面的淚水。 直到顧雪迎跪下,雙手捧上手里的天書,哽咽道請仙尊救救南平。他才如夢初醒,從恍惚中清明過來。 “這是怎么了?”謝遙蹙著眉退下想上前阻攔的侍從,扶著顧雪迎起來,“南平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寒江君要斷南平的靈脈,不日就要動手了?!鳖櫻┯曇纛澏?,再不復幾日前的驕縱冷然,“我怎么求都沒有用,只能來找仙尊您?!?/br> 這個消息聽著就像個天大的玩笑,以至于謝遙在聽完后甚至很想笑:“怎么可能?” 一條靈脈關系著無數生靈的生死,江顧怎么會去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四座仙山里除了伴雪仙山的靈脈,其他三座全斷了,”顧雪迎渾身都在抖,“都是他干的……” 腦中像是有一根繃著的弦砰然斷裂,謝遙忍不住站起,接過天書一頁一頁地翻,里面的記載看得他頭暈目眩卻又無比真切。 天書只是不通人性的靈寶,它不會造假。 亂世卻由江顧復生他而起,這不假,很多人的死去也與現在的江顧沒什么關系??蛇@十年呢?這十年間發生的事情,江顧當真與其中毫無干系? “是我魯莽,不該招惹他?!鳖櫻┯瓎÷暤?,“現下我知錯,愿意自廢修為下山去,永不靠近挽月仙山。還望仙尊想想辦法,救救南平?!?/br> 這靈脈一斷,南平就算是徹底完了。哪怕昔日再繁華再蒸蒸日上,也終將成為風中砂石,湮滅在枯骨血淚中。 謝遙沉默一會,終是將天書放回顧雪迎手中,道:“我會想辦法的?!?/br> 他又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溫聲安慰:“不要害怕,我答應過你父親,會護你周全?!?/br> “仙尊……”顧雪迎低頭,掉下淚來,“多謝仙尊?!?/br> 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是那個一心爭高低的顧雪迎,而是露出一些彷徨無助的十六歲小姑娘。家主之位固然是她所求,可南平是她從小到大的生長地,父親更是她心中最柔軟的一處。她可以不做家主,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南平被毀,父親受難。 送走顧雪迎后,謝遙沒有任何休息,而是直接去找了玄九。有些事情江顧不會告訴他,但玄九會。 而此刻的玄九妖君正對幾只體型龐大的妖獸呼來喝去,見謝遙來也不動彈,皮笑rou不笑道:“呦,謝玄士竟然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br> 謝遙沒有跟他掰扯的心思,只是淡淡抬眼;“江顧在哪?” “江顧在哪,”玄九微微瞇眼,“你比我更清楚才是?!?/br> “我從不問他去哪,但今天我必須找到他?!敝x遙道,“別跟我裝糊涂?!?/br> 見他神色嚴肅,玄九斂起笑容,正襟危坐:“你是聽到了什么事?還是見到了什么人?” “南平靈脈不能斷?!?/br> 只這短短一句話,玄九便清楚了謝遙找人的緣由,但他沒有絲毫驚訝,甚至連解釋都不解釋,只是波瀾不驚道:“寒江君想做什么事,我不會攔著?!?/br> “若不攔,你我還有這天下,都要完蛋?!敝x遙逼近兩步,“我不會讓他走到這一步?!?/br> “完蛋就一起完蛋?!毙泡p蔑一笑,“這天下蒼生的性命,與我何干?” 頓了一會他又抬了眼皮,眸中盡是譏諷:“怎么,你還怕死?” “我當然不怕,”見他不肯如實告知,謝遙召出淵兮劍,毫不猶豫地放在自己的脖頸處,“倒是你們的寒江君怕我死?!?/br> “……你對自己還真夠狠?!毙舩iele氣,不耐煩地閉眼,揮揮手道,“他跟鬼墮城主在古始兇境呆著呢,你自己去找?!?/br> 此話一出,謝遙心中狠狠一沉,無名火瞬間燒進了胸膛。他收起了劍,道了一句多謝就急匆匆向古始兇境趕去。 *** 古始兇境 鬼墮城主依舊是那副裝扮,負手立在刻有“寒江孤影,盡亡筑方”的巨石前,關切道:“尊主準備什么時候動手?” “明日?!?/br> “好,”鬼墮城主點點頭,“那后續計劃便可立刻進行了?!?/br> “有幾成把握?”江顧淡淡詢問。 “比上次要大一些,至少七成?!?/br> “那便好?!?/br> 見氣氛陷入沉默,鬼墮城主又開口道:“待此事一了,寒十七也可以回來了?!?/br> 聽到這個名字,江顧冷肅的面容浮現幾分柔和:“他如何了?” “一直都很好?!惫韷櫝侵黜樦掝^說著,“只是您也知道,他雖是第一個成功的,但到底不夠完美,記憶也有殘缺的……” 話還未說完,他便側身一避,躲開了鋒利的劍刃。 謝遙落在他們之間,執劍而立,面色冷然,譏諷一笑:“想不到鬼墮城主和孤影門掌門,竟是同一個人?!?/br> 江顧見他來此地,面色一變:“你來這做什么?” 謝遙的回復同樣不帶好氣:“我不來,就眼睜睜地看你去斷南平的靈脈,置所有人于死地嗎?” “你聽誰說的這些?” “你管的著嗎?” 鬼墮城主卻不氣不惱,只是在面具下虛虛一笑:“看來水月仙尊對我們的計劃,似乎有些誤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