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即瞄了一眼面色微寒的似雪仙尊，意有所指道：“你先去告訴顧家的人，我待會下去不方便直接露面，要帶個面具擋一擋?！?/br>
    “是?！?/br>
    便聽李棲寒腳步聲咚咚，一會兒就從房外消失了。

    “要我說，你這徒弟真不賴，各方面都很好?！敝x遙微微一笑，贊道，“伴雪門后繼有人，恭喜恭喜?！?/br>
    “門派都快沒了，還要什么傳衣缽的人?！彼蒲┫勺鹞⒚虮〈?，語氣不知是譏諷還是愧疚，“倒是你，被我打了還笑嘻嘻地對我說恭喜?！?/br>
    “打我的是你，又不是你徒弟。換句話說，我夸的是你徒弟，又不是你?！?/br>
    謝遙站起，整了整衣冠，除卻半邊臉上那道鮮紅的掌印，又是一副瀟灑樂呵的模樣：“我可不是你，嘴毒認死理，脾氣還又臭又硬?！?/br>
    “你……”

    似雪咬牙，一甩衣袖，準備留給謝遙一個死不認錯的背影。未曾想謝遙卻拽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兄弟式的熊抱。

    這下似雪徹底僵在原地。

    “雖然你打了我，也沒向我認錯，但我不怪你?！敝x遙特有風度地拍了拍他的肩，“這擁抱是我師尊教我的，只給兄弟，你別多想?！?/br>
    “謝謝你來看我，專門跑一趟?！?/br>
    ……

    似雪僵了一會，抬手也想拍拍謝遙的肩，卻未想謝遙松手松得極快，似乎是怕他不高興。

    “好了，我要走了?！敝x遙帶上那個流銀半面，“此去一別，你多保重，再替我好好看顧師兄和挽月門的人?！?/br>
    說完他抬步便走。似雪仙尊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道：“你可曾想過，你會被天下唾棄?！?/br>
    謝遙停下腳步。

    “你若叛門，仙門世家從此便無你立足之地，而江顧也不會相信一個背叛者?！?/br>
    “生前名聲盡毀，身后事無人理會。進一步懸崖萬丈，退一步粉身碎骨，占盡無情無義無德無功的臟名罵名。如此慘烈的一條路，你當真要執意走下去嗎？”

    “并不是我一意孤行，”謝遙沉默一會，回眸道，“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必須要盡力一試?！?/br>
    若他的猜想為真，這世事是偏離了原有的軌跡才成了這副模樣。

    那他一定要重新讓這一切重回正軌。

    哪怕他死了。

    哪怕他成了十惡不赦的混賬，背叛仙門的小人，大逆不道的罪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眨眼就進入十二月啦，這一年馬上就要結束了哇……

    第55章 清醒

    “這個忙我可以幫?！?/br>
    “那就多謝仙尊了?！?/br>
    “但我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br>
    “仙尊請講?！?/br>
    “第一，妥善安置好今日的百姓?！?/br>
    “仙尊放心，這個顧家自會處理妥當?！?/br>
    “第二，我要知道寒江君，也就是江顧的身世?！?/br>
    “這……”

    “若是此事難以述諸于口，我不會強求，顧家主不必為難。不過還請家主能明白，如今仙門式微，此行我自身難保，您交代的事情，不一定能……”

    “唉，仙尊既然想聽，那我就如實告知，只是有一點還望仙尊能答應，待會從這扇門出去，還請您替顧家保守秘密?！?/br>
    “那是自然?！?/br>
    ……

    謝遙抬眼望著縈繞在黑霧里的挽月仙山，停下腳步。

    這座仙山，雖與筑方古始兇鏡交界，卻生了一條通天入地的大靈脈，終年靈氣繚繞充沛。后來挽月仙尊途徑此處，覺得此山是一處利于修煉的洞天福地，于是留下來創立門派，也就是四仙門之一的挽月門。

    而通往挽月門的三千長階，成了多少人的心頭執念，終身向往。

    可如今，謝遙站在山下入口，望著昔日巍峨的仙山死氣沉沉，無數人向往的三千石階覆滿腐葉爛泥，埋著許多人的血與rou，宛若一個修羅地獄，不由得眼眶微酸。

    他總是沉浸在過往的繁華里，哪怕一路見到顛沛流離的難民和空無一人的城鎮，也始終置身事外，只當遇到一場虛妄。

    唯有此時此刻真正入眼挽月門的衰敗與狼藉，他才意識到，過去的十年有多可怕，多令人絕望。

    他自小生活成長的地方，承載他的血淚風光，落魄狼狽，有他的師尊師兄和一干性格各異的仙師仙長，還有數萬的弟子，永遠熱鬧不休的挽月門，如今空空蕩蕩，靈脈盡斷，妖氣繚繞。

    而作惡的人，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徒弟。

    老天爺還真是給他開了個大玩笑。

    “你他娘最好是有原因有苦衷的，”謝遙眼含淚光，咬牙切齒地恨不得一拳捶死他的倒霉徒弟，“要不然就等著挨揍吧?！?/br>
    與此同時，水月鏡天內，江顧執棋的手微微一頓。

    “又怎么了祖宗？”

    坐在他面前的玄九撐著下巴滿臉絕望，一副趕緊給個痛快的萎靡模樣：“您能不能先把這步棋下了，都快一個時辰了，我命再長也禁不住您這樣耗啊?！?/br>
    誰能想到平日里行事果決的寒江君，下棋卻跟個悶在池子里的王八似的，半天挪不了一步。

    “我聽到有人在罵我?！苯櫿Z氣淡淡，“還說要揍我?！?/br>
    “得了吧，這方圓八百里都是您老人家的地盤，誰敢放肆？”玄九嗤笑一聲，很是不信。

    “我聽得很真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