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沈眠的住處是一處單進單出的小宅子,謝遙跟著他來到正廳,見墻上并沒有掛中堂,而是掛了一副白衣男子畫像,不禁奇道:“沈兄,這畫像上畫的是誰???” 朋友?還是兄弟? 卻見沈眠將買回來的若干點心一碟一碟放置畫像前,語氣溫柔道:“這是內子?!?/br> “內子?” 謝遙又抬頭將畫像上的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認真的是男子后,才驚訝道:“沈兄的意思是,這位是你……夫人?” “算是吧,”沈眠凝著畫像,神色滿是眷戀,“反正我與長清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死后是要葬在一起的?!?/br> “那沈夫人他與你……” “不必叫他夫人,”沈眠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長清不愛這個稱呼,謝兄直接叫他名字就好?!?/br> 謝遙頓了頓,輕聲道:“或許我這樣說可能有些冒犯,但我還是想問沈兄,長清他……是什么身份?” “他的原身是一條蛟龍?!?/br> “蛟龍?長清是妖?” “是,”沈眠道,“但他從未害過人?!?/br> “那他現在在哪?” 正廳突然靜了下來,謝遙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不禁有些不安。一只手卻撫上他的肩,輕拍兩下表示安慰。謝遙側首,發現江顧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同他站到了一起。 他忽然沒那么不安了。 良久,才聽沈眠輕聲開口,聲音低沉—— “他死了?!?/br> *** 鬼墮集市的日出日落永遠是一個樣子。 沈眠坐在自己綢緞莊的柜臺后,對著天上緩緩落下的太陽默數:“……三、二、一?!?/br> 太陽十分準時地沉下去了。 一分一秒都不差。 夜色中的街道依舊熱鬧,形形色色者皆有。沈眠負手緩步而行,冷峻的面龐在人群中愈發格格不入。平日里街坊鄰居對他也是避之不及,把他當成一個怪人。 不過他也不在乎。呆在這里數年,他并未對此地產生任何感情。 回到自己的宅子,沈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宅子的各處點燈。 一盞盞燈隨之在各個房間亮起,院落不再死氣沉沉,他靠在院落的一棵柳樹上,放眼望向天上繁星,燈火映得他輪廓如刀斧般銳利,卻也沖不淡他眉間冰寒。 點點繁星雖美,卻永遠都是一個數。 正當他覺得自己又要這樣度過漫漫長夜時,不遠處的柴房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沈眠蹙起眉頭。他并未給柴房點燈,因此柴房從外面看漆黑一片。若是進了什么東西或人,自然也是看不出來的。 他召出自己的重覺劍,輕步走向柴房。 院落一下變得很安靜,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沈眠屏住呼吸,漸漸靠近,在確認里面沒有任何響動后,他抬腳一下踹開柴房門,沖了進去。 然而眼前一幕讓他微微色變。 一個黑衣男子渾身是血,倒在柴火堆中昏迷不醒。 沈眠立刻取來燭火,借助微弱的光亮看清了黑衣男子的面容。 很面生,但模樣不差,嘴角還溢著血。 應是重傷后逃進這里的。 他想了想,拖起黑衣男子的一只腳就準備往外走。 收留身份不明的人,于他而言有害無益,甚至可能會暴露他的身份。 還是處理掉為好。 下一秒,一只溫熱的手卻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袖。 沈眠回頭,發現黑衣男子不知何時睜開眼睛,虛弱地呢喃:“求求你,救救我?!?/br> 他的頭發散亂,其中幾縷因為冷汗緊貼嘴角,看上去非常狼狽……和痛苦。 沈眠挪開目光,冷聲道:“我沒有理由救你?!?/br> “我會……我會……”黑衣男子的聲音斷斷續續,氣若游絲,“報答你的……” 話音剛落,他便無力地松開緊攥沈眠衣袖的手,徹底昏死過去。 一縷清風入窗,吹滅了地上的燭火,柴房內又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沈眠立在原地,看著黑衣男子沉默不語。 …… 第二日一早,沈眠端著熬好的藥進入臥房。黑衣男子已經在床上坐起,一雙清亮的眸子安靜地凝著他。 “醒了,”沈眠將藥碗重重放下,語氣頗不耐煩,“醒了就把藥喝了?!?/br> 他并不喜歡這樣被人盯著。 黑衣男子沒有立刻動彈,而是微微斂眸,溫聲道:“多謝?!?/br> “不必對我道謝,”沈眠睨了他一眼,表情冷漠,“等你傷好的差不多,就趕緊離開吧?!?/br> 他說完就往外走,并無任何留戀。 黑衣男子在他身后忽然出聲:“公子!” 沈眠止步:“何事?” “我叫長清,長久的長,清明的清,”黑衣男子道,“不知公子何名?” “沈眠?!?/br> 干巴巴一句,語氣不耐煩至極。 后來沈眠每日給長清送藥,長清總會問一些問題,大多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譬如幾時了,廊下的茉莉又開了幾朵等等。 不過這茉莉,沈眠想不通這個整日躺在床上的人怎么會知曉它在廊下,還開花了。 明明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終于,在一個昏黃的傍晚,沈眠將藥端到長清面前,半是猶豫半是不解地開口:“喂,我問你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