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啊……”謝遙道。

    江顧低低嗯了一聲。

    “哎呀沒事，我就隨口一問，”謝遙生怕他再因為那晚的事情不高興，道，“都過去了，不提了不提了?！?/br>
    “……嗯?！?/br>
    又是一陣無言。

    “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嗎？”謝遙開始另找話題。

    “鬼墮集市?！苯櫞?，“調查寒江調令與孤影門一事，還有……找出仙草村兇手?！?/br>
    謝遙道：“話雖如此，可仙草村一案時間間隔太長，線索又少，光憑我們二人之力，恐怕……”

    恐怕很難查出來。

    謝遙沒敢說完全。因為他發現，自從江顧得知仙草村一切后，此事似乎成了他的一個心結。無論誰提及，都會讓他蹙起眉頭。

    果不其然，聽完這一番話，江顧眉頭又深深蹙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緊接著是一陣無言。

    但這次謝遙懶得再開口了。

    累。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暮色臨空，天邊飄滿絢爛的火燒云，映得二人臉上半邊暖黃。江顧才出聲道：“師尊，我想回大屯村看一看?！?/br>
    “怎么突然想去？”謝遙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不是?！苯櫟?，“就是突然很想去?！?/br>
    “哦，許久沒回去，回去看看也好?！敝x遙點頭，低頭向下方看了一眼，“我們現在離那里應該不遠，天黑之前估計能到?！?/br>
    “嗯?！?/br>
    謝遙又對三星道：“三星，咱們去大屯村，聽說那里的樹會長小魚干?！?/br>
    三星嗷了一聲，似乎很激動，翅膀也扇得更起勁了。

    雍州大屯村。

    他們降落的地方是村旁的一片大湖。臨近夜色，湖面波光粼粼，時有魚兒躍出水面。三星瞄著魚激動不已，不管不顧地就往水里沖。謝遙讓江顧別攔，解釋道：“三星雖然不大聰明，但好歹是白澤后裔，一般人和妖獸傷不了它。況且等會進村，村民要是看到它，會嚇壞的。讓它在這玩吧，它不會亂跑的?！?/br>
    “原是白澤后裔，”江顧道，“怪不得南風仙尊視它如寶?！?/br>
    “現在落我們手上就不是寶了?！敝x遙笑了一下，“走吧，我們先去哪？”

    原以為江顧會說去父母墓地或是從前住的地方看看，結果卻聽他道：“我想先去棲寒家?！?/br>
    謝遙有些不解：“李棲寒？似雪的徒弟？為何先去他家？”

    “我幼時與母親搬來大屯村，他家對我們照拂頗多，算是恩人?！?/br>
    “原來如此，”謝遙點頭，“那確實是應該去看一看?！?/br>
    他抬步欲走，江顧卻仍在原地不動。

    “不走嗎？”

    “再……等一等?！?/br>
    “為何？”謝遙道，“你如今入了仙門，回鄉也算是榮歸故里，有什么好顧及的？”

    “我只是想看看李伯李嬸過得好不好，并不想驚動其他人?！?/br>
    說了這江顧笑了一下，很苦：“至于榮歸故里，棲寒回來才是榮歸故里，畢竟這里有他的雙親。而我回來，算不了什么?！?/br>
    月色皎皎，少年面龐猶若蒙金。明明帶了淺淺的笑意，卻無端讓人心生凄涼。

    “何必妄自菲薄，”謝遙輕聲道，“村里人見了你，也一定很高興?！?/br>
    江顧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br>
    ***

    李家。

    桌上的燭火搖搖欲墜，照得墻壁昏黃。李伯瞅了眼外面的天，對還在屋中忙碌的李嬸道：“老婆子，你瞧，今兒的月亮又大又圓，跟個玉米餅子似的?！?/br>
    李嬸聞言，也抬頭看了眼窗外，道：“今兒十五，月亮不圓才怪呢?！?/br>
    她又瞅了眼坐在床上的李伯，語氣嫌棄：“我說你，能不能別一看到月亮圓，就說跟個玉米餅子一樣。棲寒如今是修仙的大人物，你作為他的爹，好歹像個樣子?！?/br>
    “甭給我來這一套，他修仙是他的事，我說話是我的事，沒啥聯系?！崩畈豢蜌獾?，“你怎么不想想今兒十五，棲寒和阿顧在門派里面過的好不好，修仙修的咋樣？”

    “咸吃蘿卜淡cao心，人家那么大倆門派，用你擔心吃穿??？”李嬸道，“至于修仙，說給你聽你能聽明白嗎？”

    李伯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好拉起被子蓋到身上，擺擺手道：“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睡覺?！?/br>
    “本來就是?！崩顙鹗帐巴晔诸^的活計，走到即將燃盡的燭火前，“你睡我也睡，德行?！?/br>
    屋內燭火忽然滅了，陷入一片黑暗。

    屋外，謝遙站在李家門外，同身旁的江顧道：“他們熄燈了?！?/br>
    “嗯?！苯欬c點頭，隨即從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緩步走向院中，將它放在了門口。

    悄然無聲，干凈利落。

    “你不進去見見他們也就罷了，為何連個字條也不留？”謝遙詢問道，“好歹讓他們知道你來過了?！?/br>
    做完這一切的江顧回看一眼昔日熟悉的院落，輕輕搖頭：“不必了，他們會知曉的?！?/br>
    不見面就沒有離別，不留話就沒有牽掛。他本就孑然一身，若是給別人留了眷戀，反倒是罪過了。

    等到江顧家門口，已是夜深人靜之時。

    幾年無人居住，這里到處生滿了荒草，屋檐墻上遍布蛛網。房子不知為何塌了一角，現在雖然看著影響不大，但已經可以預見它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