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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廿八心知自己也不會有什么活路,惡從膽邊生,竟拿起鞭子直接對著賀熙華的脖頸勒了下去。 周遭一片驚呼,有衙役想奪鞭子,被傅淼的手下死死攔住。 賀熙朝冷眼看著,忽而從一旁的金吾衛手中搶過佩劍,伸手一擲,竟硬生生穿過周廿八的腦袋,將他釘在墻上。 鞭子脫手,賀熙華緩過一口氣,委頓在地,悶聲咳嗽,只是聲音極低極輕,倒像是個奄奄一息的小貓崽。 “傅大人,恐怕你對朝廷的旨意仍不是很清楚,不如咱們先接旨吧?”沈臨皮笑rou不笑地看他,從袖中取出明黃絹帛,“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眾人忙著將一行人押下,賀熙朝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賀熙華身旁,背對眾人用身體擋著他,掀開他的衣服驗傷,只見白玉般的皮rou上傷痕累累,鞭傷猙獰,目光更是一寒。 “你們扶二公子去歇息,再叫林太醫來給他治傷?!?/br> 賀熙朝給帶來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幾名沉默寡言、訓練有素的家仆上前,小心翼翼地將賀熙華扶起抬走。 孫熊雖掛念賀熙華,卻苦于無法脫身,只好繼續屏息看他們宣旨。 圣旨挺長,啰啰嗦嗦說了半天,其實就是一個意思——朝廷對泗州處置水患極不滿意,命欽差暫代泗州刺史之職。已經查實,并非是賀熙華扒開大壩,而是另有其人,欽差會在此查實此事,決不讓一個忠臣蒙冤,也絕不會放過任一個罪人。 “臣接旨?!备淀敌闹邪岛?,卻也只能領旨,后又垂著頭不看賀熙朝。 沈臨冷聲道:“全都給我帶出去,慢慢查慢慢審?!?/br> 說罷又轉頭看賀熙朝,“賀大人,你看如此處置,妥否?” 賀熙朝點了點頭,低聲道:“這邊先交給你了?!?/br> 沈臨心知他焦心幼弟,自然不會介懷,笑道:“賀大人自去,此處有我,勿憂?!?/br> 他說了這話,不僅賀熙朝心下一松,“梁上君主”孫熊也是大喜。 傅淼與泗州的大小官吏并未定罪,自然不能拘押他們,而是尋了幾間廂房分開關押,再挨個審訊。待人都走盡,孫熊才小心翼翼地原路溜走,遠遠跟著沈臨。 沈臨并未先問傅淼,而是先審了幾個衙役,忙至三更方歇。剛回自己的廂房,就聽門外有輕微腳步聲,沈臨側身走到門口,壓低聲音,“閣下跟了一路,到底有何貴干?” 門扉輕響,一張字條從門縫里遞了進來。 沈臨一見字條,神色便是一變,隨即對著燭火燒了。 第二日一早,沈臨便去賀熙華的廂房探望,順便詢問內情。只見賀熙華俯趴在榻上,林杏春在給他蓋被子,仿佛剛上過藥。賀熙朝坐在一邊撐著頭,極是疲乏,仿佛守了一夜。 “小賀大人還未醒么?”沈臨低聲問。 賀熙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昨夜燒得厲害,方才用了藥才睡下。咱們不若先審別人?” “泗州百廢待興,安保良治水也需當地能吏相助,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如先審司馬、別駕?” “就算審完,也不能完全撇清嫌疑,還得派人跟著?!辟R熙朝伸手撫了撫賀熙華的額頭,見高熱稍退,點了點頭,“走罷,讓他好生歇著?!?/br> 他們離去半盞茶的功夫,便有金吾衛叩門,“林太醫,方才有小童胡鬧,將藥材搞亂了,弟兄們分不清楚,還請你過來親自看一眼?!?/br> 林杏春蹙眉,“哪來的鄉野小童,實在是不講規矩?!?/br> 待他好不容易分好了藥材,先前大脖瘟時相識的王郎中和嚴耀祖又來拜訪求教,說是大水退后,部分村落又有瘟疫復發,不得不陪著他們看了兩個病人,開了幾副方子。 而就在此時,一個鬼祟的身影躲過輪值的金吾衛竄入房內,在賀熙華的身邊坐定。 “熙華?”孫熊試著喚他,卻收不到半點回應。 孫熊將他的被子輕輕掀開,又揭開他的里衣,冷著臉細細看了,又小心翼翼地蓋好。 “賀熙華,”孫熊在他耳邊低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反之亦然。朕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連日的奔波勞碌、憂心如焚瞬間爆發出來,孫熊努力抑制眼眶灼痛,深吸一口氣,“若你這次挺不過去,朕也不能重返長安,咱們便黃泉路上做個伴,可若是朕再登臨大寶,你卻不在了,朕便讓賀家上下都去陪你,好不好?” 賀熙華的眼皮微微一顫,卻依舊沒有醒來。 孫熊如夢初醒,自嘲地笑笑,“關心則亂,朕倒是像個昏君了?!?/br> 他沉默了一會,淡淡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br> 作者有話要說: 孫熊引用的尚書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論罪寧愿輕不能重,論功寧愿重不能輕。與其殺無辜者,寧愿執法失誤。其實就是最早的疑罪從無 孫熊是在保證小賀 如果沒有確鑿謀反證據 以后就可以饒汝全家狗命 第47章 第十四章:新仇舊怨 陰暗狹小的廂房內,沈臨與賀熙朝正各自看著手中的證供不語。 “呵,”賀熙朝語氣淡淡,“雖早有預料,可未想到這些人竟真的卑劣至此。也罷,依照律例,我還是回避吧?!?/br> 中書省定下欽差人選時,便有此顧慮,兩名欽差,最好一名是賀黨,一名是帝黨,一人善斷案,一人善政務,如此才挑了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