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現在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場幻夢。

    原本喜氣洋洋的聚義廳，今晚卻變成了修羅地獄，幾十上百個排教門徒喪生于此。

    張大頭的生日，卻也成為了他的祭日。

    一生的傳奇，終究還是落下了帷幕。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辦？去哪里？”我問張夢瑤。

    張夢瑤雙目茫然的看著漆黑的河面，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怎么辦？逃亡嗎？排教人脈眾多，就算咱們逃到天涯海角，帥軍也會找到咱們。不逃嗎？不逃就會被追兵追上，然后被抓回去處死！”

    說到這里，張夢瑤默然閉上眼睛：“別問我，我好累，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一句話還沒說完呢，張夢瑤突然腦袋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竟然秒睡了過去。

    張夢瑤實在是太累了，再加上悲傷過度，以及耗神過度，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張夢瑤發出均勻的鼾聲，我擔心她著涼，趕緊把她抱進船艙的專屬臥房里。

    張夢瑤一身血衣，此時又睡著了，沒法洗澡，我只能幫她脫掉血衣，將她放在床上。

    正準備起身離開，張夢瑤突然翻身抓著我的手，在夢里面喃喃低語：“不要走……不要走……我好怕……我好怕……”

    張夢瑤眉頭緊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夢，在夢里，她終于卸下剛強的偽裝，變回了少女模樣。

    張夢瑤緊緊抓著我的手，我不忍吵醒她，只好留在她的身邊，低聲安撫道：“我不走，別怕，我在這里陪著你，你安心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安撫起了作用，張夢瑤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重新發出均勻的鼾聲。

    看著熟睡的張夢瑤，我的心就像這艘船，在黑夜的黃河上飄蕩，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們該何去何從？

    難道從此以后，我和張夢瑤將要亡命天涯嗎？

    以前看武俠小說的時候，總是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書中的男主角，和一個相愛的女人，攜手亡命江湖，覺得那樣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人生。

    沒想到，當這種人生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想象中的刺激和快樂，只有深深的無奈和茫然。

    我越想越找不到方向，摸出兜里的那塊虎頭令看了又看，有那么一個瞬間，我真想把這塊令牌扔進黃河，就因為這一塊小小的令牌，多少人為之喪命。但轉念又想，張大頭用生命都要保護的令牌，我就這樣隨手扔了，好像也太對不起他了。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他把虎頭令傳給我，讓我繼承新一任的大掌燈，也算是對我的一種信任。

    尤其是想到張大頭最后“托孤”的眼神和表情，我只能默然嘆氣，又把虎頭令放回衣兜里。

    胡思亂想了半夜，腦子里亂糟糟的，最后實在是太疲累了，也就靠著張夢瑤，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123章 水拔子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和張夢瑤從睡夢中驚醒，幾乎是出于本能，我一個翻身爬起來，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護衛站在門口，臉色陰郁的向我匯報：“我們碰上……尸抱船了……”

    尸抱船？！

    怎么可能又是尸抱船？

    我的運氣這么好，別人跑一輩子船都可能碰不上一次“尸抱船”，我卻接二連三碰上，而且還是他媽的在逃命的路上，這是天要亡我嗎？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上去看看！”張夢瑤披上外衣走出來。

    護衛帶著我們走出船艙，但見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河面上飄蕩著氤氳的水霧，游艇一動不動的停在水面上，水下像是有什么東西，緊緊拉住了游艇。

    船長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急匆匆走下來報告情況，他說他已經把馬力加到最大，但還是無法擺脫“尸抱船”。

    我皺了皺眉頭，快步來到船舷邊上，探頭往水里看。

    這一看，水下的景象頓時驚得我頭皮發麻。

    水拔子！

    在這片水域下面，竟然密密麻麻站滿了水拔子，那些水拔子就像在黃河下面開會似的，足足有上百個之多。

    我迅速一掐手指，算了算日子，今天又不是清明，也不是七月半，怎么會有這么多水拔子冒出來？

    而且，現在正是天光亮起的時候，這些水拔子怎么會選擇這個時間段冒出來？

    越想越覺得古怪，越想越覺得不符合常理，這些水拔子出現的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那些水拔子在黃河古道下面走來走去，有的還漂浮在水里，頭發長長的如同水草一樣，尸體被泡得慘白，模樣駭人。

    大白天的，看見黃河下面這么多水拔子在行走，我們的心里也是相當發怵，都不敢搞出太大動靜，怕驚動了這些水拔子。

    張夢瑤緊咬嘴唇，面露焦急之色：“怎么會這樣？”

    我也從未見過這種古怪情況，如果老爺子還活著，他應該能夠想出解困的法子吧。

    水拔子都是因為怨氣而聚集，這片水域下面究竟有什么東西，竟能讓這么多的水拔子在此聚集呢？

    就在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同時束手無策的時候，遠處河面上傳來馬達的轟鳴聲。

    我們心中一驚，暗暗叫苦，這他娘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們還沒擺脫黃河下面的這些水拔子呢，排教的追兵便已經到了。

    看著那些走來走去的水拔子，我心頭火起，恨不得把他們拖上來全部燒成灰。

    如果不是這些水拔子阻擋了我們的去路，我們的游艇應該能夠甩出追兵不少距離了吧。

    按照船長的說法，我們的游艇已經在這里耽擱了一個多時辰，難怪會被追兵追上。

    好幾艘快船載著幾十上百個排教追兵，如離弦的箭矢般向我們射來。

    快船上，鑼鼓震天，有赤膊的壯漢在瘋狂擂鼓，氣勢洶洶，想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距離我們的游艇越來越近，那幾艘快船擺出一個三角陣型，朝著我們慢慢逼近。

    那些追兵估計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我們停在這里做什么，是游艇壞掉了？還是故意停在這里等著他們？他們也擔心我們使什么陰謀估計來伏擊他們？

    “大小姐，現在怎么辦？”船長向張夢瑤請示。

    張夢瑤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她面色陰沉地說：“還能怎么辦？讓兄弟們做好戰斗準備！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張夢瑤美目圓睜的樣子，隱隱流露出張大頭的影子。

    強將手下無弱兵，張大頭是英雄豪杰，他的女兒自然也不是個柔弱女子，張夢瑤的骨子里，還是繼承有張大頭的英雄基因。在這之前，張夢瑤體內的這些基因還沒有被激活，但是昨夜過后，這些基因全部被激活，所以張夢瑤看上去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張夢瑤拔出分水刺，傲然立于游艇甲板，她的精神鼓舞了船上眾人，船長眾人紛紛亮出兵器，嘶聲大喊：“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嗖！嗖！嗖！

    幾支弩箭破空而至，從快船上面射過來，這是叛軍對我們的試探。

    張夢瑤揮舞著分水刺，將那幾支弩箭盡數擊落。

    對面船上的叛軍觀察了一會兒，可能看出我們并沒有埋伏什么陷阱，所以他們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鑼鼓聲再次響起，氣勢洶洶地從四面八方掩殺而來。

    沒想到的是，叛軍的快船還沒靠近我們的游艇，便全都熄了火。

    我們忍不住心頭一喜，哈哈，太好了，這些叛軍沒有留意到黃河下面的水拔子，結果他們的快船也被下面的水拔子纏住了，無法動彈。

    快船上的那些叛軍急紅了眼，看著我們在他們面前，卻又無法逼近我們。

    “這他媽是怎么回事？看看黃河下面是什么東西？天啊——”

    那些叛軍終于看見水下密密麻麻行走的水拔子，一個個臉色大變，驚懼地喊道：“水下是什么東西？是水拔子嗎？我們的船被困住啦，動不了啦……”

    這片水域下面，全是水拔子，無論是我們的游艇還是那幾艘快船，全都被這些水拔子困住了。

    “媽的，不就是一群死人嗎？有什么好怕的，馬上清理干凈！”一個帶隊的小掌燈大聲叫喊著，命令那些手下清理水拔子。

    排教眾人也是風里來浪里去的漢子，對于黃河下面的邪物，他們也沒有太多懼怕，小掌燈一聲令下，那些排教漢子便迅速做出反應。

    有的往水下撒網，用網兜將下面的水拔子拉上來；還有的取出長鉤，幾個人一起合作，想要將水拔子勾上來。

    當然，那些水拔子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有的掙破了網兜，有的咬斷了長鉤。也有水拔子被拖出水面，等待他們的便是一頓亂刀伺候，直接大卸八塊，然后將尸塊重新丟回河里。還有人用長鉤勾住水拔子的嘴巴或者鼻子，用力一扯，一下子就能把水拔子的腦袋擰下來。

    第124章 黃河尸鬃（上）

    黃河下面一片翻騰渾濁，那些叛軍和水拔子打得不可開交。

    被叛軍激怒的水拔子，直接開始攻船，他們爭先恐后的攀著船舷往船上爬，非常兇悍。

    一旦爬上快船，那些水拔子便大開殺戒。

    慘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不斷有叛軍被水拔子拖下黃河，河水里泛起nongnong的血水。

    剛開始我們也很緊張，生怕這些水拔子也來攻擊我們所在的游艇。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這些水拔子只攻擊那些叛軍的快船，卻根本沒有攻擊我們，這是怎么回事？

    我的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張夢瑤問我：“阿九，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這些水拔子……好像并不攻擊我們呀？”

    我點點頭，張夢瑤也看出了這個問題，奇了怪了，這些水拔子不攻擊我們，只攻擊叛軍，難道是來救我們的？

    可是，在我的認知中，水拔子是黃河古道下面的邪物，是怨氣不散的僵尸，他們怎么會有思維來幫我們？

    我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的蛇頭手鐲，心里暗道：“難道又是這對蛇頭手鐲起了作用？”

    一念至此，我的心突突突跳個不停，娘，難道是娘又來救我了？

    張夢瑤見我低頭不語，問我在想什么，我心神激蕩，脫口喊道：“娘——”

    張夢瑤嚇了一大跳，向后退開半米：“陳阿九，你有病啊，誰是你娘？不要亂喊啊，我才十八歲呢！”

    頓了頓，張夢瑤又說：“再說了，以我的基因，也不可能生出一個大口九??！”

    “娘！”我沒有理會張夢瑤，對著黃河又喊了一聲。

    這一次，不僅是張夢瑤，就連游艇上的其他護衛都向我投來詫異的眼神。

    張夢瑤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陳阿九，你……你魔怔了吧？你不要嚇我……”

    我深吸一口氣，神情激動地對張夢瑤說：“你知道這些水拔子為什么不會攻擊我們嗎？”

    張夢瑤搖了搖頭：“可能是憐香惜玉，看我太漂亮，所以舍不得下手！”

    張夢瑤經過一夜休整，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居然還能夠打趣說笑了。

    我指著那些水拔子說：“你知道嗎，這些水拔子，很可能是我娘叫來的，我娘在幫我們！”

    “等等，你……你娘？”張夢瑤一臉驚詫的看著我：“之前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娘在你很小的時候，葬……葬在黃河里了嗎？那她……她還能cao縱這些水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