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外面明晃晃的，偶爾拂過一陣風，有些萎了的芭蕉葉便散著些糜爛的氣息，似乎在訴說著這個庭院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了。手機端

    幾個閑漫的婢女坐在臺階發呆，這么看著院子里的花草搖啊擺啊的，連旁邊聒噪的蟬鳴聲都渾然未覺。

    不遠處一個年老嬤嬤走了過來，腳步匆匆的似乎帶著一陣風，待看到那幾個婢女都東瞅瞅西看看地無事可做，不由得停下來嘆了口氣，那到了嘴邊的話也跟著收了回去。

    “院子里好歹也收拾收拾，萬一皇來了，非得罵你們幾個小蹄子不可！”老嬤嬤經過臺階時，發現那幾個婢女竟是頭也不抬，終究是忍不住發作出來，可那幾個婢女卻毫不在意，只是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甚至有一個還暗撇了撇嘴，“皇要是肯來這，那才是見了鬼……”

    老嬤嬤見狀，也懶得跟她們置氣，干脆一轉身，繞過廂門便進了堂屋，入眼便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在攬鏡自照，那窈窕清麗的背影真是讓女人看了也移不開目光。

    “可是容嬤嬤來了？”還沒等老嬤嬤行禮說話，女子便轉過身來，嬌俏一笑，那么多年了，模樣神態變化也不大，她仍舊是那個沈芷媛。

    “娘娘，您交待的事兒都已經辦好啦?！比輯邒咦叩缴蜍奇律砗?，將一個小冊子遞到了她面前，“這是奴婢這個月領的吃穿用度，還請娘娘過目?！?/br>
    “沒事，不用看了，容嬤嬤辦的我便放心……”沈芷媛說著，便自桌撿起一枚簪子，“您幫我把次的那個發髻梳了吧，怪好看的，只可惜我自己總是拾掇不好?！?/br>
    “誒，好?！比輯邒邞艘宦?，自沈芷媛手接過長簪，便小心翼翼地打理起沈芷媛的頭發來，“娘娘護理得真好，改日也斗膽向娘娘討個方子?！?/br>
    “哪有什么打理，只不過皂角用得勤些，平日里多使木梳罷了?！鄙蜍奇缕饺绽锉ｐB得宜，可嘴故意說得輕巧，有些性子確實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倒是怪奴婢多此一問，娘娘這副姿容，自然是老天爺的恩賞，旁人也羨慕不來的?！比輯邒咝χ劻艘痪?，可卻突然看見沈芷媛那一頭青絲竟然隱藏著幾根白發。

    沈芷媛正對著銅鏡細細妝，這一切自然也逃不過她的眼睛，于是臉的笑容登時便僵住了，沉默半晌，方癡癡問道，“我真的老了嗎？”

    “奴婢給娘娘拔掉……”容嬤嬤岔開話題，同時用梳子挑著要伸手去揪掉那白發，結果卻被沈芷媛阻住了，“不必，有些事情……終究是騙不了人的……”

    沈芷媛說罷，便也沒了梳頭的興致，而是對著銅鏡怔怔發起呆來，其實她早發覺了自己的衰老，例如那眼角的細紋，例如那白日里的昏沉……

    沈芷媛害怕衰老，因為她可以倚仗的東西不多，事實又有哪個女人不害怕衰老呢？蘇坦妹會怕，劉若晴也會怕，只不過自己她們更怕……

    “娘娘，有幾根白頭發算不得什么，拔掉是了，可心氣要是老了，什么都完了?！比輯邒咭娚蜍奇滦那榈吐?，不由得在一旁開導起來。

    “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想起一些往事罷了……”沈芷媛搖了搖頭，勉強一笑，“皇很早生了白發，記得有一次他躺在我的腿，我想要給他拔，他卻不讓，因為他說拔一根會長十根……”

    又提起了皇……每到這個時候，容嬤嬤總會選擇性沉默，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沈芷媛失寵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那幾個散漫的婢女才敢放任庭院荒蕪，甚至對沈芷媛的態度也并不那么恭敬，但容嬤嬤不會這樣，自沈芷媛將她從浣衣局救出來的那一刻起，容嬤嬤打定主意要好好伺候沈芷媛一輩子，在心里把她當成女兒一樣來疼愛……

    “皇有多長時間沒來這里了？”沈芷媛見容嬤嬤不搭話，一絲凄涼之感便自心底蔓延開來，“我都快記不清楚了……”

    “好像……有小半年了吧……”容嬤嬤低沉著嗓子，其實在她的印象里，蔣淳斌應該已經有大半年沒來過這里了，但她不忍心將這個事實說出來。

    記憶沈芷媛是個驕傲的女子，她精于算計，當初之所以把自己從浣衣局撈出來，也不過是想找個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人，可如今……如今她已經放下了所有的偽裝與防備，只是在這一方小天地里癡癡地等著、望著，但令人心疼的是，總也沒個結果。

    沈芷媛的出身不好，容嬤嬤現在也大概了解到了，而皇身邊永遠也不會缺乏姿色殊麗的女子，更何況她們還有著年輕的優勢，所以目前看來沈芷媛只能這樣等下去，等下去……

    蔣淳斌和沈芷媛之間曾有過齷齪與糾紛，如今的宮人對此已不甚了了，可一起經歷的多了，感情不應該是更深的嗎？而且偶爾聽沈芷媛提及，她當初還是幫過皇大忙的……

    容嬤嬤嘆息著搖了搖頭，卻見沈芷媛輕撫著自己的臉龐，爾后自憐自艾般道，“皇……該不會是忘了我吧？”

    沈芷媛常常會有這種想法，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她沒想過到頭來自己竟然還不阇瑜，畢竟她生了一個蔣天杰，而自己一無所出，是的，自己本沒有做母親的權利……

    “皇……皇只是政務繁忙，又怎么會忘了娘娘？”容嬤嬤雖是這樣答著，可心里也有一番計較也許皇真的忘了眼前的沈芷媛……

    現在宮里頭的妃嬪是越來越多了，聽說前一陣子高麗進貢了五位佳麗過來，還有那個什么倭國，一送是十個！

    皇全都收下了，而且還很高興……想必沈芷媛也聽說了，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更何況沈芷媛又不管理后宮的劉皇后和蘇娘娘，她們的地位擺在那里，顯然皇對她們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也許皇還會來的吧？沈芷媛回身望了一眼門口，依舊是空蕩蕩的，是的，兩人的情分真的沒剩下多少了，自從當日他冊封自己為“凈妃”……

    那晚，沈芷媛一夜無眠，獨自哭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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