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東京城開滿了櫻花。

    趙昚走在街頭，慢慢欣賞著繁華美景。

    他突然看到一個少年，那少年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如槍，步履沉穩。

    “務觀兄！”趙昚朝那人喊道。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陸游。

    在北府一戰中，陸游名震四方。

    真是意氣風發的時刻，卻被皇帝調回了京師，加入了御林軍的編制中，成為御林軍的一個指揮使。

    他這也算是史上最年輕的指揮使了。

    當年岳飛晉升為指揮使，也是二十四歲的時候。

    陸游今年才十六歲。

    晉升指揮使后，原本以為可以隨同皇帝一起西征，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擱置在了京城。

    這是陸游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一年的陸游畢竟還年少，和大多數少年人一樣熱情、輕狂。

    覺得自己應該將一腔熱血灑在西域，為大宋的邊疆奉獻自己。

    陸游轉身望去，微微一怔：“是元永啊，你不是在東京大學潛心研讀嗎？怎么還有空出來閑逛?！?/br>
    趙昚與陸游相識不過才數月，兩人卻是仿佛已經認識了許多年。

    見陸游似乎有些失落，趙昚道：“務觀兄還在為不能隨陛下西征苦惱？”

    “唉，男兒應當志在四方，正是我大宋開疆拓土的時候，我卻只能在東京城?！?/br>
    “這東京城不好么？”趙昚笑道，“你看，這櫻花開得多美，還有路邊的姑娘，各個貌美如花?！?/br>
    “喪吾志氣！”

    “務觀兄莫要為此煩惱，走吧，我請你喝一杯?！?/br>
    兩人向春雨樓行去。

    “務觀兄，陛下在長安城一口氣殺了十三富商，此事你怎么看？”

    陸游道：“jian商誤國，自然當殺！”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一間廂房。

    里面擺著香爐，小二上了熟牛rou，美酒，辣椒蒸魚，青椒炒rou絲……

    “陛下之用意恐怕沒有這么簡單?！?/br>
    “哦？”陸游飲了一口酒，疑惑地看著趙昚。

    他知道趙昚此人才智聰慧少有人能及，初見面時，趙昚的談吐就驚艷了陸游。

    如若不然，名滿大宋的小公子，怎么會與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交上好友呢？

    “元永，你此話怎講？”

    “我最近發現了一件事?！?/br>
    “什么事？”

    京師破獲了好幾期走私兵器的案件。

    “這有甚么奇怪的，民間黑社上，還有不少人私下買刀、槍，朝廷就算想要剿滅，也得一個個來?！?/br>
    “并不僅僅如此，這些走私案都有兩個共同特點?！?/br>
    “什么特點？”

    “第一、量大，一次走私五百斬馬刀；第二，都是往北方。我聽何指揮使說了，都是要出關?！?/br>
    “遼東？”

    “沒錯，遼東?！壁w昚嘆了口氣，眉宇間有一絲憂愁。

    “遼東剛入宋土不久，匪徒多很正常?！?/br>
    “但我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br>
    “什么事？”

    “最近不少鏢局走鏢，都往北邊走，據說都是要出關?！?/br>
    陸游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趙昚說話從來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饒是他陸游這種聰明人也聽得云里霧里。

    “這又與陛下殺十三jian商有何關系？”

    “你可知道這些鏢局押運的都是什么？”

    “什么？”

    “都是貨真價值的金銀和銅錢！”

    “這也很正常，遼東也有一些富商，商人屯點金銀對抗通貨?！?/br>
    趙昚搖頭道：“大宋剛打看勝仗，朝廷在隴右和高昌都投入大量資金，看過陛下的《經濟論》都知道，這個時候，交子絕不會大貶值，這個年代，已經沒有人再會去用金銀做大額交易?！?/br>
    “我說元永，你到底想說什么？”

    “還有一件物品，也加大了流通，從各路流向關外?！?/br>
    “什么？”

    “糧食！”趙昚神秘且小聲道：“我懷疑，關外有人想造反?！?/br>
    陸游大驚，一口酒差點噴出來：“我說元永，東西可以亂吃，這話不可亂說，遼東有遼王坐鎮，又有李相公轄制，有鐵林軍十萬！鐵林軍可是當年滅金的重要力量之一，有十萬鐵林軍在，誰敢造次！”

    趙昚道：“這只是我的猜測，務觀兄莫要激動?！?/br>
    “元永，說話回來了，這事和陛下殺十三jian商有何關聯？”

    “還記得幾個月前，太子遇刺一事嗎？”

    “自然是記得，這可是大事，整個東京城嚴查！”

    “我懷疑，現在有一股潛伏在暗處的勢力，一直在對抗著皇帝，太子遇刺就與這股勢力有關?！?/br>
    陸游顯然是來了興趣，一邊喝酒一邊聚精會神盯著趙昚：“繼續說下去?！?/br>
    “還記得前年的大朝會，朝堂辯論議題么？”

    “前年我還在北府?！?/br>
    “李綱李相公與三司使周朝吵起來，一個要加大對商人的管控，一個要朝廷持續放權?！壁w昚繼續說著，“朝堂上李相公據理力爭，但最終還是一如既往，并未對商人加大管控?！?/br>
    “在那一次，向來贊同對商人嚴加管控的大相公，罕見的沒有發聲，但人人都清楚，他是一個對新政前十年有諸多不滿的人?！?/br>
    “自他入主政事堂后，清除了不少地方上與商人勾結的官員，他的上臺，其實已經表明了陛下的態度?！?/br>
    “陛下的態度，其實就是太子的態度?！?/br>
    “陛下的態度，就是要對新一代的商人進行嚴控，但迫于經濟的發展，才在大朝會上妥協?！?/br>
    “然而，妥協怕并不是陛下唯一的目的?！?/br>
    “以陛下的手段，是要放長線釣大魚?！?/br>
    陸游總算是聽出一點端倪來了：“你的意思是，陛下故意為之，等潛伏的那股勢力自己出現？”

    “現在看來，這伙人已經急不可耐了?！?/br>
    陸游吃驚道：“所以，你覺得，無論是斬馬刀、金銀，還是糧食，都是他們的行為？”

    “我也只是猜測?！?/br>
    “若真是如此，那就危險了，朝廷難道沒有人發現？”

    趙昚搖頭道：“既然陛下敢故意為之，必然有所防備，正是西征之際，御林軍抽調走了三分之二，陛下剛走，這些走私的案件就多起來了?！?/br>
    他目光明亮看著陸游：“你現在明白，為何陛下要放你在京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