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變局
完顏宗翰的人生也算是開掛的人生。 三十五歲那一年,跟隨完顏阿骨打開始伐遼,以十年時間,滅了幅員遼闊的遼國。 他應該算得上是頭號功臣了。 可謂是風光無限。 當年宋徽宗一朝的大臣和武將被他打得連滾帶爬,談虎色變。 可現在呢? 就說十年前,被趙桓給閹了,性情大變。 又加上這些年在朝堂上總是受到排擠,更是郁郁寡歡。 更氣人的是,一連打了好幾次敗仗了。 完顏宗翰這性格現在難免有些扭曲。 確定宋軍撤兵后,完顏宗翰一邊非常興奮地寫著投降信,一邊城搜索完顏亶。 他就像一只饑渴的餓狼,在四處搜捕著自己的獵物。 但無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完顏亶。 三天后,前方傳來一個讓他暴跳如雷的消息:完顏宗望在從高麗國邊界撤兵,向沈州回援,在半路被種師中攔截,兩軍交戰,完顏宗望損兵折將。 關外的戰局其實已經很明朗,宋軍幾乎占據了絕對性優勢。 無論是岳飛在豐城打敗鐵浮屠,還是宋軍攻打沈州,都已經證明宋軍的強大。 中原王朝的兵鋒再一次讓域外蠻族顫抖,時間仿佛回到了前唐之初,漢家的鐵騎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鋒利的刀劍撕開了蠻族的野心。 鮮血染紅了城郭,關外的城池在天朝的憤怒中哀嚎、祈求和顫抖。 關外那些漢族世家,原本還是觀望的狀態,當聽說完顏宗弼的鐵浮屠軍覆沒后,就徹底坐立不住了。 例如韓家,韓企先。 這韓家的來頭不小,先祖韓德讓是遼國的大人物,是蕭太后的情人,把持遼國國政幾十年。 在遼國傳承下來,遼國被女真滅掉的時候,韓家投靠了完顏氏。 當年完顏阿骨打為了迅速在遼國的地盤站穩腳,拉攏了不少漢人家族。 這韓家就是重點籠絡的一個。 韓家的家主韓企先是金國的宰相,也是金國朝堂上最有權勢的漢人之一。 聽聞前方局勢后,他也不再猶豫了,只是感慨道:金國氣數已盡,當領投明主。 于是,便迅速給趙桓寫信,先表個忠。 暗地里偷偷寫信的豈止韓企先一人? 完顏宗弼的豐城之敗傳回上京,幾乎震驚了整個金國的高層。 沈州的節節敗退,更是令那些達官貴人寢食難安。 所謂的百萬大軍南下匯聚豐州,不過是完顏亶破壇子破摔,垂死掙扎、負隅頑抗。 雖說沈州內城未破,宋軍匆忙撤軍。 但所有人都已經看清楚了局勢。 接下來,整個遼地,都陷入了一種恐慌中。 而金軍最后的精銳,完顏宗望的大軍失利后,這種恐慌開始在整個金國蔓延起來。 若不是宋軍臨時撤了兵,怕是那些個達官貴人已經快馬加鞭前來送錢、跪地求饒了。 擊敗完顏宗望后,種師中并未再貿然北上。 原因有二。 一是擊敗完顏宗望,宋軍本身也有損失。 二是中軍主力突然撤兵,已經造成了人心浮動。 向來沉穩持重的種師中,決然不會再北上了。 他干脆在南邊的顯州駐扎下來,暫時對沈州形成掣肘。 而岳飛呢? 聽說中軍已經撤回關內,也未貿然前進,而是駐扎在豐州,如同一柄鋒利的劍,懸掛在金國君臣們的身旁,讓他們寢食難安。 時間很快就到了八月下旬,已經入秋。 關外的秋來得格外早一些,已經能看到枯黃樹葉飛落。 秋云壓得很低,太陽的光線透過厚重的云層,灑落下來,那些長得有人高的草,在秋風中搖擺,好像戰死的人在做最后的掙扎。 有老鷹和烏鴉在四周盤旋,野狗們正在分食最后的幾塊rou。 不遠處的村落傳來了慘叫聲和哭泣聲,村里的男人都被金軍強行征調,他們的反抗無濟于事。 當他們路過這些曾經的戰場的時候,落下了絕望的淚水。 沒有人知道自己明天是否還能活著。 當他們被押送到北邊后,時不時有逃難的難民從這里經過。 田地已經荒蕪,人們饑不果腹、篳路藍縷。 有大臣給趙桓奏疏:關外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百姓衣不遮體,日夜盼望王軍北上收復故土。 但戰爭似乎突然停下來了。 前不久,種師道病死在戰場上的消息傳回了東京城,趙桓在群臣面前嚎啕大哭,幾次哭暈。 大臣們心中感慨:皇帝,還是你的演技好啊,暈過去的姿勢都是那么地渾然天成,不了解你個臭不要臉的,還真以為你是傷心過度而暈過去的。 這個時候就是拼演技的時候了,皇帝都帶頭哭暈了,群臣們自然一個比一個傷心難過。 好像種師道是他爹一樣。 甚至有大臣們用腦袋撞柱子,悲傷道:“蒼天有眼,吾愿奉獻三十年年華于種相公?!?/br> 奉獻個屁!反正種師道已經死了,反正又不可能真正奉獻,我想怎么說怎么說,哈哈! 整個東京城都處于一種極度悲傷的氣氛中。 就連街頭賣繡花鞋的老太太都落下了悲傷的淚水。 大宋邸報和東京快報一連十天都在刊登種師道的過往。 而聽聞幽州軍更是披上了白衣。 十天后,皇帝親自頒布諭旨,追封種師道為忠王。 大宋非宗室封王的很少,除了王安石和童貫被封王以外,基本沒有。 而且這兩人備受爭議。 現在種師道是被皇帝親自追封,并且配享太廟。 這是何等榮譽。 便在大家都沉寂在悲痛中的時候,也有人向皇帝奏疏,前方戰局未穩,天子當另擇良帥,統領三軍之師,以復北疆故土。 又有人開始大肆宣傳,雙方鏖戰,主帥病死,此乃不祥之兆,天子當即刻撤兵。 種師道的死,讓原本順利的局面,變得非常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