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是說,鎮長大人就住在這兒?”領頭的一名身披重甲的衛士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再三重復自己的疑問,“貴族老爺就住這個破地方?” 我家的仆人都不會住在這種地方—— 后半截話被他及時的收了回去。 在nongnong的訝異之后,緊接著的是一種莫名的酸楚——那似乎是對英雄的惆悵。 就仿佛是在酒館里聽到的傳奇故事接近尾聲一般,英雄遲暮的氣息理所當然的便會撲面而來。只是不知為何,這位衛士此刻看著鎮長的家,在這與荒野之地無異的道路上,仿佛踏入及膝的深雪一般,卻是有些邁不動步。 那是畏懼? 不…… 他心中了然。 那大約是憐憫吧。 緊隨著憐憫的,就是一絲近乎察覺不到的優越感。那是建立在對法琳娜的忠誠之上的一種犬類的優越感。 “咳,所有人聽好,”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思緒強行扳了回來,“任何一間房屋都不要放過!所有的地方都要徹查!” “就連貴族老爺的家也要查嗎?” 他聽到身后有人問道。 連思索都沒有,他頭腦一熱便開口說道:“那是自然。法琳娜大人的命令必須得到貫徹?!?/br> 可他話剛說出口就感覺到了不對。 于是他停頓了一下,便以稍微溫和一點的聲音補充道:“不過,為了不讓你們這群沒輕沒重的家伙打擾到鎮長大人的休息,我和你們一起去?!?/br> 稍微思索一下,領頭的衛士便向著自己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說,人的記憶果然不靠譜。 距離自己搬走還沒過幾天,鎮長家就變得陌生起來。 連續走錯了好幾次,他才帶著身后的城衛隊一起來到了鎮長家。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大大敞開的房門。冬日將近,凜風將至。冰冷的空氣倒灌入屋內,僅僅是看著都覺得冷。 “鎮長大人?” 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長了個心眼,衛士立刻低頭看了看腳下。發現積灰已久,根本沒有腳印出現才微微放下心來。 可他剛推門進去,就被酒瓶破碎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們這群渣滓!給我滾!立刻!” 憤怒含糊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可那聲音平復以后,卻傳來了沉重而緩慢的呼吸聲。 “鎮長大人?怎么了嗎?” 門口的衛士壯了壯膽,提高了聲音問道。 里面沉重的呼吸聲突然消失無蹤。大約過了一小段時間,有些迷糊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誰?有事嗎?” 看來大約是剛睡醒。之前八成是夢話。 衛兵心中了然。 剛剛提起的心便是放了下去。他湊了過去,站在門口。 看到年輕的鎮長坐在床上,面容憔悴,神色枯槁。他將雙手扶在頭上,將腦袋深深埋了起來。 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把他當成酒館里醉酒頹廢破落戶——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太多。 想起之前的酒瓶破碎聲給自己帶來的心悸,衛兵終于意識到了眼前之人畢竟是一鎮之長,無論怎么破落,他都是實實在在的世襲貴族,封地就算比起一般規格的男爵來都相差無二。 于是他也長了個心眼??存傞L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好,于是他很聰明的不進去找罵,而是默默的退后幾步,給手下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安心躲在了門外。 隨口,他開口問道:“大人,法琳娜大人叫我們來查一個冒充枯萎者的人。有人說他往這邊走了……您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從窗外路過?” 有那么一個呼吸的時間,房間里面毫無動靜。但衛兵并不會因此就松下氣來。 那與其說是忍下了怒氣,反倒不如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近乎暴怒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法琳娜的人了不起?我起碼也是你們的鎮長!沒我父親你們這群賤民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黑衣服的人?黑衣服的人我就見過你們!你們的腦子是用來吃屎的嗎?沒看到我之前一直在睡覺嗎?” 那聲音因怒氣滿盈而變得有些沙啞,還一些地方還破了音??删褪沁@樣既不威猛也不華麗的斥言,卻讓護衛隊長背后的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他終于想了起來,自己是在對什么樣的一個人說話。 那是實實在在擁有爵位的貴族老爺。和法琳娜這種代行權責的守護者德魯伊不同,這些貴族老爺雖然大多數都沒什么施法能力,也不能長生不老,可這不影響他們在凡俗的世界中的影響力。 要知道,法琳娜大人甚至都不能隨意的處死他人,而貴族老爺卻可以依靠僅僅賠錢就免去責罰——在卡拉爾人的觀念中,因為頂撞地位高的人而被處死屬于咎由自取,就算身在軍隊也不能享有烈士待遇,他的家人不僅不會得到照顧和優待,甚至還會被別人看不起。 于是一個早就應該被他想起的想法現在才回蕩在他的腦海中:自己這些人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無視鎮長的存在,而把代理性質的領導人——法琳娜當成了自己奉獻忠誠的目標? “鎮長大人,您消消氣……” 在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才是拉姆真正的主人以后,一層細密的冷汗頓時凝結在護衛隊長和他身后的護衛們的臉上。